第四百零六章 石榴水(中)

這分明就是暗指他們母子串通做了局!

曲貴妃眸色一沉,這位深宮內闈中數十載的寵妃氣勢大盛,全然看不到不說話時的嫵媚與玲瓏——「廣進伯,慎言!」

「七星連珠,這是欽天監算出來的!本宮不過是在聖人高興的時候提了一句,本是件難得大吉事,又怎知會出這樣的岔子!」曲貴妃冷笑了笑,「令妹想象未免太過發散了些!本宮听聞張側妃在出閣前本就與令妹結過梁子!若是蓄意報復,似乎更說得通些!」

曲貴妃眼波流轉,看了眼作壁上觀的龔皇後,心下大恨,再看了眼跪在下首、面色晦暗不明的兒子,心下長長呼出一口氣,好歹穩住心神——做娘親的不過是來這世上還一出兒女債罷!當初老三說得言之鑿鑿,此次必定將老四灰飛煙滅,再無一搏之力,她便也信了。

誰知,這孩子如此繃不住!

在曹家那個小姑娘的節節逼問下,一點一點敗下陣來!

整個節奏都被那姑娘帶著走!

若當真聖人信了曹家娘子的話,處不處置老三倒還是後話,在聖人心里,她敬和宮一脈恐怕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也怪她!

在聖人著手收拾遠在西北的西陲軍時,她便著慌了西陲軍是曲家最大的保障,若是聖人要將西陲軍收走革除,曲家曲家將迅速在龔家和老四面前敗下陣來!她想著老四如今風頭正勁,扳倒了這個,自然也能騰出手來全力對龔氏和二皇子,誰知如今倒是栽了個大跟頭!

怪她!

欲速則不達,又怎麼可能通過一晚上就扳倒如今勢頭大好的老四?

不過一瞬之間,曲貴妃一個回眸,面容柔婉,眸中含淚,望向聖人,「聖人,您是知道老三的,您也知道張氏是如何進的端王府的門」

曲貴妃頓了頓,淚盈于睫,「老三還是個孩子,單純沒心機,若真是壞到骨子里,當真對手足下手,也不會蠢到選張氏去下手啊!」

「老三這孩子最是要面子的。若真如曹家姑娘所說,臣妾故意引了眾人去瞧張氏與老四的笑話那那豈不是也將老三釘在柱子上叫人恥笑了去嗎!」曲貴妃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往下砸,哭得可好看了,只有眼淚掉下來,妝容與唇脂分毫不掉,哭得像個三十歲的仙女兒,「老三如此要強又好面子的人,怎麼會做這個事!廣進伯護妹心切,便可胡亂猜測?胡亂說話了嗎?」

曹醒輕輕抬眸看向曲貴妃,隔了良久方笑著低頭福身,「是,是臣失態。」再轉頭看面如白紙的妹妹,曹醒的笑漸漸斂去,聲音發沉且低促,「只是,這疼沒有疼在您身上,這血沒有從您身上流出來,您自然體會不到切膚之痛。若是您所出的大公主被人拿簪子劃傷了脖子,險些喪命,還望您可照舊如此沉穩淡定。」

听起來有些像威脅和恐嚇。

出身民間的漕幫,也確實干得出來!

曲貴妃面色一黑,身形不自覺地往後半退了一步。

「廣進伯」

聖人抿了抿唇,低聲道,「放肆了。」

曹醒微微低了頭,迅速收斂起鋒芒,算作賠禮。

聖人轉過頭,不著痕跡地將眼神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待落到張氏身上時,嘴角緊緊抿住。

含釧感受到了久居上位者散發出的殺機。

曲貴妃眉色一抬,雙膝一軟,非常知機地跪倒在了聖人腳邊,輕聲哀求,「聖人,如今堂下諸人皆互有猜忌,互有心思——其實這件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傷人者是張側妃,受傷者是廣進伯之妹,咱們听了曹家姑娘的話,也得听一听張側妃的話才行啊」

曲貴妃一語言罷,不著痕跡地從兒子臉上掃過。

三皇子眼下一瞥,心下了然,遲疑之後,終于咬緊後槽牙,正身坐直,朗聲道,「求父皇明鑒!家眷管束不嚴,還請父皇責罰兒臣!饒過張側妃一命!您對兒臣是打是罰!是罵是責!兒臣甘願領受!只是張側妃一介女流,雖做錯了事,但好歹未曾鑄下滔天的過錯曹家姑娘說得對!都是兒臣管教不嚴的錯!兒臣甘願受罰以換得張側妃一命!」

曹醒輕輕一嘆,低了低頭,看不清什麼情緒。

固安縣主面不改色地立于龔皇後身後,輕輕朝含釧搖了搖頭。

含釧梗著脖子掃向張霽娘。

見張霽娘如狂喜一般,雙眸中綻出驚人又蓬勃的生機與光亮。

張霽娘眼楮像釘在三皇子身上一般,嘴角高高揚起,唇珠又極力往下撇,一副似笑欲哭的神色,倒叫含釧在心里嘆了口氣。

罷了。

張霽娘要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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