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一會，上官婉兒終究還是委委屈屈，開始替「狄仁杰」刮胡子。
「婉兒，其實有一件事情或許你沒有拎清……」
上官婉兒沒有說話，但手上卻停了一下，顯然，她在听。
「天後叫你來服侍我，其實有兩個目的。一是派個人貼身監視我，二來也是對你的一次考驗……」
「哼，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向天後稟報。」
陌子鳴笑了笑︰「無所謂，我當著天後的面，所說的惹的她不高興的話還少麼？
她不會真正的相信任人，只相信她自己。
目前來說，她信任你，寵信你，是因為她身邊需要一個像你一樣听話的人。
但是，你要是真的……與我在一起了，她就會猜忌你，甚至是想辦法收拾你。
給你個建議，就說與我合不來，難以相處，這樣她就安心了……」
這時候，上官婉兒的心情有點亂。
她一向對天後忠心不二，但陌子鳴所說的這番話，對她多少產生了一絲影響。
于是，一咬牙扔下刀︰「我倒要看看，天後是不是真如你所說……」
說話間，竟然一個翻身躍，騎到了陌子鳴身上……
接下來，解開頭發，褪下了衣衫……
「婉兒，你不要玩火，你知道，我關了八年了，火氣可不小。」
「別裝了，你不是一直在等著這一刻麼？」
「呵呵，你一個娘們竟敢如此挑釁我，真當我不敢麼？」
「那你來啊，別光說不練！」
「怕你啊……」
男子漢，大丈夫，說干就干！
很快，陌子鳴便奪回了主動權。
上官婉兒的確有夠倔強，試圖打翻身仗。
可惜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人仰馬翻，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也不知過了多久。
突然，陌子鳴眼神一動，抓著上官婉兒飛快地躲到柱子後面。
「咻咻咻咻咻咻……」
剛一動，便有一陣密集的破空之聲傳來，無數箭矢如蝗蟲一般飛進屋子里。
箭矢連續射殺了三波，粗略估計至少有數百支，可見對方是鐵了心要屋子里的人死。
「到底是誰暗算我們？」
上官婉兒一臉氣憤地喝道。
「不，對方想暗算不是你，是我！」
「你現在爭這個還有意思嗎？別人暗算你你好像還很得意似的。」
陌子鳴搖了搖頭︰「你錯了，我可不是得意。對方之所以暗算我，其它是一件好事。」
上官婉兒也不笨，否則怎麼會跟在武則天身邊？
之前也只是心亂如麻，現在逐漸清醒了，自然明白了對方的目的。
「看來，是有人懼你狄大人的神探之名，怕你查出真相，故而處心積慮想殺你。」
「呵呵，看你你也不笨。」
「你……」
「婉兒，你想一想，當時你奉天後之命到牢里接我。
可就在這短短時間之內，對方居然快你一步，提前一步抵達焚字庫牢區行刺。
你想一想，對方的能量有多大？
首先，他在第一時間便獲知了天後要釋放我的事。
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調人，同時還需要焚字庫的內鬼配合方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
經陌子鳴這麼一說，上官婉兒不由心里一沉。
的確，當時她接到天後之令，並沒有耽擱多久便騎馬出發了。
就這樣，對方依然搶先了一步，太可怕了。
「咻咻咻……」
這時，又有幾支箭射了進來，而且位置竟然變了方向，似乎知道他們藏身的位置了。
陌子鳴拉著上官婉兒就地一般，隨之破窗而出，並躍上房頂……
黑夜中，一道黑影飛快地遁走。
陌子鳴懶的去追，他真想要對方的命，又哪里用得著追？一個念頭便能讓對方灰飛煙滅。
「有刺客！」
這時，另一個院中突然有人大叫起來。
原來，隔壁院中，瑯琊王李宵正在舉辦夜宴。
陌子鳴躍下院去，對方紛紛圍了上來……
「哈哈哈，終于等到狄老弟了……見到本王，為何不跪？」
這時，李宵卻大笑出聲。
守衛一听王爺的笑聲，又退開了一些。
陌子鳴拱了拱手︰「抱歉，狄某蒙天後恩賜，受封為欽差大臣負責破獲通天浮屠凶案，故而不便給王爺叩禮。」
欽差大臣，身份特殊，某種程度上代表天子出巡，又怎麼可能給別人行大禮？
就算王爺也不行。
一听此話，李宵情緒激動，起身喝道︰「追什麼凶？這案子分明就是太後指使國師所為……」
武則天雖稱天後，但朝中不少老臣並不認同，依然稱之為太後。
「她是以此為借口大開殺戒，她想謀朝篡位除掉我們這些老臣……」
陌子鳴懶的與之理論，拱手道︰「狄某有公務在身，先行告辭。」
「狄仁杰，接兵符！」
李宵牛比哄哄大吼了一聲。
他的手中高舉著一個兵符︰「有此兵符，可調動三軍，本王手握十萬大軍，而且已有萬全之策，特邀你加入正義之師討伐妖後……」
「咻……」
哪知這時，一道鞭影襲來，將李宵手中的兵符打飛。
緊接著便見上官婉兒飛身而上，一臉怒色︰「大膽李宵，竟然妖言惑眾，口出狂言，你就不怕天後拿你？」
李宵雖是王爺，但，上官婉兒可一點都不在乎。
如今，天後執政，別說一眾王爺，就連太子都沒啥地位。
「哈哈哈，沒想到上官大人也在……」
說到這里，李宵又瞟向陌子鳴︰「老弟啊，上官大人在，咱們今天就不聊了，改日慢慢聊。
但是，請你記住，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服服貼貼跪在本王腳下，听本王號令。
記住了，跪在本王腳下，听本王號令！」
說完，率眾而去。
上官婉兒看著李宵的背影，一臉怒色道︰「之前暗算我們的肯定是他。」
陌子鳴搖了搖頭︰「既然要收買我，為何又要暗算我？」
「這……一定是暗算不成，便想收買。」
「不不不，我能看的出來，李宵並不想要我的命，他想用人，暗算我的另有其人。」
「你就這麼自信？」
陌子鳴抬起上官婉兒的下巴︰「我連天後身邊的御前上官大人都搞定了，還有什麼……」
「你混賬，我要殺了你！」
不說這事還好，一說這事上官婉兒又羞又怒，追著陌子鳴打。
「哈哈哈……」
陌子鳴一邊跑一邊笑。
這妞冷是冷了一點，其實還是蠻好玩的。
鬧的差不多了，陌子鳴一臉正色道︰「婉兒，回去後想必天後會試探你……屆時，我教你一招。
你故作氣憤，就說是狄某不顧你的強烈反對……
總之你要聲淚俱下，一副恨不能殺了我的模樣告我的狀，這樣，你才能暫保平安……」
「不用你教我！」
「婉兒，這事開不得玩笑，我無所謂，但是你……一定要小心，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次日。
大理寺。
上官婉兒立于台階之上宣旨︰
「順天應時，天後詔曰，近來東都不寧，怪案頻生。禍心包藏，動蕩視听。
特命狄仁杰為飲差，率同大理寺上下限令登基大典前破獲焚尸案，欽此！」
台下，大理寺少卿裴東來一臉冷色，應了一聲︰「接旨！」
此人患了白化病，故而看起來有點人，白慘慘的像個鬼。
陰森森的又像是個不好打交道的人。
其實，他也算得上是個人才，而且熱血，富有正義感，身手也很不錯。
不久後，裴東來率著幾個手下，陪同著陌子鳴、上官婉兒一起來到了停尸間。
這里面的尸首皆是近日里在通天塔離奇而死的人。
這些人的死因都一樣，莫名其妙身體就起火，而且火是從體內燃起來的，等到體外見火之際，整個人很快就變成了一具焦尸。
「亡者賈公頤，字進之，從四品，太中大夫，工部侍郎，庚寅年桂月十七，未時，于通天浮屠內自燃，燒成焦灰……」
大理寺一名手下拿著卷宗念起了死者的身份與死因。
陌子鳴則瞟向裴東來問︰「你對這案子怎麼看？」
裴東來猶豫了一會，卻沒有回答。
陌子鳴笑了笑，瞟向上官婉兒道︰「要不你先出去看看外面。」
結果上官婉兒卻說︰「我奉天後諭旨，寸步不離。」
「那我上茅房你也要跟著？」
「哼，惡心……」
上官婉兒不滿地轉身走了出去。
「好了裴大人，現在你可說了……」
裴東來想了想道︰「這些都不是凡人的手法。」
「不要說這些場面上的話，說了等于沒說……」
「好吧，有人傳言說，國師陸離在離京之前痛下殺手，想要殺一儆百，為的是恫嚇那些反對天後的人……」
「那裴大人的意思是說，這是天後自導自演？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大開殺戒。」
「卑職沒這麼說，是狄大人你說的。」
「哈哈哈……裴大人啊裴大人，你們當年也算是同僚，一起攜手破了不少案。
記得你以前挺耿直的，怎麼現在反倒是變油了？」
「身在官場，身不由己。狄大人，八年了，你雖被關押，但卻落了個逍遙自在。
這八年，你沒有感受到這朝野之中，發生了多少事……」
「好吧，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也是為了自保。
不過，我要告訴你的事，這案子絕對不是天後所指使。」
「狄大人為何如此肯定？」
「裴大人，或許你認為狄某也變了。當年，狄某因反對天後而入獄。
而今，天後放我出來，你認為我一定會感恩，向著天後說話。」
裴東來沒有吭聲，顯然，心里是這麼認為的。
「裴大人，我問你，天後目前最在乎的是什麼大事？」
「自然是登基大典。」
「沒錯，對于天後來說，目前沒有什麼比登基大典更重要的了。
雖說天後現在已經執掌了朝政，但畢竟只是天後，還不是皇帝，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一旦登基，她便是史上第一個堂堂正正的女皇，君臨天下。
而這通天浮屠關乎著登基大典，浮屠落成之日，女皇登基之時，這句話想必裴大人也知道是怎麼來的吧？」
裴東來點了點頭，但沒有應聲。
朝中誰不知道，這句在民間廣為流傳的讖言，其實正是武則天暗中派人散布的，為的就是民心所向。
這一招也是史上不少帝王用過的。
比如劉邦，不也鬧了一出什麼夢中斬白蛇？
「既如此，天後又怎麼會容忍這浮屠出現異狀？一來影響她的威望，二來也不吉利。
況且，目前所死之官員皆為天後派來的親信。
她正值用人之際，怎會一二再，再二三除掉親信？
這不僅會令天後折損左右臂膀，同時還會延誤通天浮屠的工期，所以，此案絕不可能是天後指使。」
這麼一通解釋，裴東來也感覺頗有道理。
「裴大人，你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目前朝中有太多人這樣說。
但，你有沒有想過，是否有人暗中在推波助瀾？
故意擴散這樣的說法，不僅可以抹黑天後，同時還能起到混淆視听的效果，讓人忽略真正的凶手……」
聊了一陣子，陌子鳴又帶著裴東來一行來到膳房。
「中午吃什麼菜？」
「炒青瓜……」
「有雞血嗎？」
「有，那那兒……」
上官婉兒皺著眉頭，嘀咕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陌子鳴側過頭笑了笑道︰「難不成上官大人是仙女，從來不吃飯的？」
「你……你別忘了，你是來查案的。」
「對啊，我是來查案的，但就算查案也總得吃飯吧？不吃飯，我哪來的力氣查案對不對？」
「懶的和你爭辯……」
上官婉兒氣哼哼瞟向一邊。
裴東來看在眼中，不由湊到陌子鳴耳邊小聲道︰「狄大人，我怎麼總感覺你與上官大人……咳，沒啥。」
陌子鳴懶的答理，走到桌前取過雞血，然後從身上模出兩支箭頭攪了攪。
然後又端著血走到陽光下。
「賈大人起火身亡的時間是申時，太陽西斜，大佛四周都是陰影，不見陽光。
但他一進練兵場就燒起來了，這是為什麼呢？
另外，根據之前的卷宗來看，所有死者無一例外，皆是暴露在陽光之下。
包括塔里死的人，也是在有陽光照射的情況下自燃的。
所以，我推斷，死者的死因一定有陽光有關……」
听著陌子鳴這番話，上官婉兒不由一臉訝然走了過來。
「原來你不是想吃東西，你拿這雞血做試驗？剛才，你往里放了什麼？」
陌子鳴笑了笑︰「保密……一會你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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