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作者︰無聊的魔方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對不起。」我看他痛苦的樣子,心里一陣難過,馬車繼續平穩地向前。

「說什麼傻話呢?根本不關你的事。」祈然笑著模了模我的頭,清涼溫和的觸感讓我的心都變柔了。

他言歸正傳,說道︰「我大皇兄名喚祈軒,父皇從小就很看重他,僕一出生就立了他為儲君。只是在五年前,他不知為何故竟離家出走,從此再無音訓。」

「難道他也跟你一樣是不想繼承王位才自行離開的?」

「父皇母後也是這麼說的,可我卻知斷然不是因此。還記得我十二歲的時候他曾對我說過︰‘祈然,男子漢俯仰于天地間,必當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造福百姓,澤被蒼生。如此率性所致,才不愧來這人世間走一糟。’」

「‘我可說是非常幸運的,生就坐擁天下,將來待我繼承父業,定不會辜負上蒼的這份寵信和美意。祈然,我知你不喜這些爭權奪利的政治斗爭,卻也希望有一天你能試著敞開胸懷,創出個只屬于你的,絢麗多彩的人生。’」

祈然說這話的時候,美麗的藍眸忽淺忽深,如水晶般清澈潔淨,泛著聖潔的光輝。只是很快那光便淡了下去,為一陣黯然的憂郁所取代。

「只可惜,我還是辜負了大皇兄的期望。他走後,發生了很多事,生活仿佛忽然間裂了個口子,猜忌、暗殺、背叛、挑撥一切的一切接踵而來,壓的我完全喘不過氣。」

「我失去了以前的朋友、親人甚至值得信任的人,從不知道大皇兄竟是輕描淡寫地為我擋住了如此多的傷害。」

「我這人從小就不懂如何拂逆別人的心意,父皇和母後失去了大皇兄後郁郁不可終日,我實在不忍心他們再擔心失望,才答應承接了這儲君的位子。想到,日後若大皇兄回來,就將王位還與他,若不回來,我就安安穩穩地當幾十年冰凌之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卻沒想到事情還是在一年多前發生了變故。我……和步殺相識,引出了他體內的血蠱,身體卻發生了異變。我知道,如果被父皇發現,步殺決計活不了,因此,我不得不學大皇兄般離家出走。」

「祈然,你的一輩子。」我語調平緩柔和,心卻覺得無比疼痛,「這樣活著,永遠為別人而活,為過去而活,你不覺得疲累嗎?」

祈然一怔,眼中滿是迷惘與無措,良久他才輕聲道︰「過去的種種,即便是夢,卻也已經深深纏住了我,再無法逃月兌。我早已離大皇兄為我編織的那個夢,越來越遠了。」

心中的火氣「噌」地冒了上來,我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在這馬車中一躍而起,揪住他的衣領將腦袋狠狠撞上他額頭。

「砰——」一聲巨響後,我的腦袋轟然欲昏,心底卻越見鮮明,恨聲道︰「蕭祈然!你有點出息好不好?有多少人拼了命的掙扎在黑夜泥淖中,只是為了自由地在這世上生存幾年;有多少人夜夜被噩夢驚醒猶自含笑面對,為的只是憧憬美好的未來。而你呢?」

馬車嘎然而止,步殺卻沒有進來。

我強自壓下胸口中升騰的怒火,終于有了焦距的眼楮,額貼著額,灼灼盯著他︰

「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太過善良,太過為別人著想,卻沒想到你竟是個不願擔當的懦夫!你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時日無多,卻情願讓我和步殺擔心害怕,也不主動就醫!你明明萬分想要過個不受束縛絢麗多彩的人生,卻非要將他歸咎于你大皇兄為你編織的夢想!你明明,應該也必須拒絕父母這無理的要求,卻情願孤獨一身也不肯背負不孝的罪名!」

「祈然,你不知道嗎?對別人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首先要對自己好!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知善待自己的話,又如何奢望得到別人的愛呢?」

此話一出,我們兩個盡皆驚呆。

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難道剛剛那一下把我的頭都敲壞了?

祈然一片慘白的俊臉上惟有額頭略見殘紅,想來我剛剛那一下撞的真是不輕。

他沉默了許久,嘴角溢出些許苦笑,聲音卻越發輕柔︰「對不起。我本就不該一直拌著步殺的,更不該強留你在身邊。」

我雙手狠命一握,正待狠狠給他一拳。

卻听他悅耳的聲音從迷惘變成從未有過的堅定︰「但這一生,我只想任性這麼一次!我可以放棄全世界,可以為此背負不孝之名,甚至可以不惜生命,卻不想放你們走。只要能跟你們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想去在乎。這樣可以嗎?」

他澄澈明淨的雙眼就那麼定定地望著我,有不安、有恐懼卻掩不住那與生俱來的沉著和淡定,恍惚間讓我憶起了初見時的那份驚艷。

藍眸中閃著無限光輝,竟似極了那美好的未來。

步殺掀開簾子,神色冷峻,聲音清冷,卻暖人心扉︰「看這天色要變,我們可能無法趕及避雨了。」

我「哦」了聲,道︰「那索性就不要趕了,我們三個躲在這馬車里避雨好了。」

在這更為尷尬的氣氛中沉悶了很久,我忽然抬頭眼望著他們兩個道︰「祈然也許只有數月的生命了……」

那天他窒息倒地時,我救醒他後,也曾略略把了下他的脈搏,只覺內息越見紊亂,體內真氣亂竄,心脈卻越見微弱,恐怕並不是什麼好現象。

當時,心中痛成一片,腦中卻忽然閃過一個極其異想天開的想法,端的把我下了一跳。

只是這個想法,卻從此仿佛在我腦中生根了般,揮之不去,越種越深。這也是我答應藍煙離開的其中一個原因。

步殺眼露凶光,我卻不予理睬,繼續靜心平穩地敘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在這段時間里,除了尋找醫療的方法,我們還要做些什麼?」

祈然笑笑,道︰「依冰依之見,我們該當做些什麼呢?」

我微微頷首,斂容肅穆,眼中閃過一片精光。語調依舊平穩,卻是擲地有聲︰「如果是我,既知自己要死,就定會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償未償之心願!」

「祈然,你難道真不想去創造一段絢麗多彩的人生歷程嗎?不為大皇兄,不為我們,就只為你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一場!」

「祈然難道不想去創造一段絢麗多彩的人生歷程嗎?不為大皇兄,不為我們,就只為你自己,痛痛快快地活一場!」

祈然的神色微凜,就是步殺,也微微露出異色。

我知道,這不僅是祈然的夢想,也是我這個曾經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直在渴求的燦爛。從前,是怕那陽光太烈,太突如其來,便恍了眼。而如今,自從有了那異想天開地想法,便忽然把什麼都放下了。

「三個月!」我豎起三指,盡量平穩了因興奮而顫抖的嗓音,緩緩道,「這三個月中,我們拋棄過往,拋棄身份,拋棄負擔,用真正的自己,盡情去創造一段只屬于我們的傳奇!」

祈然的身體仍呆坐著,似未回神,眼中卻已散發出無比渴望無比熾熱的光芒。

步殺清冷的聲音依舊,當頭澆我一身冷水︰「且不說祈然的身份引人注意,就是我!你不會忘了上一次的圍殺吧?」

外面的雨聲點點落下,打在馬車的頂棚上,啪啪做響。雨勢逐漸轉大,變為傾盆,幸虧這馬車堅固耐水,否則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只是可憐了外面那馬。

我黯然垂首,步殺依舊冷漠不語。

祈然卻是暗自沉思,忽然抬首道︰「也並非毫無辦法。」

我心中一喜,匆忙抬頭問道︰「真的?什麼法子?」

祈然略略側身,從包袱中拿出一張類似橡皮紙的東西。我正暗自奇怪,卻見他小心拿起攤平往臉上一貼,略一揉搓。

等放下雙手,竟成了個完全陌生樣的人,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長相平凡中略見清秀。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張臉皮竟象真的一般,完全看不出破綻。

我驚楞了半天,才拍手笑道︰「真是太奇妙了,這樣就不怕有人認出你們了。」

步殺瞥了我一眼,轉向祈然道︰「我記得這人皮面具,你只有一張吧?」

祈然無奈地點頭,見我又是一臉頹然,才輕笑道︰「無妨,待雨停之後,藍煙她們恐怕就已經追上我們了……」

「什麼……?」我驚叫著跳了起來,一時不慎撞到車頂,痛得我直吸冷氣。

祈然又是心痛,又是好笑,用藥膏揉著我的額頭,道︰「真不明白你是在什麼環境中成長的,時而沉靜睿智、聰明絕頂,時而又迷糊天真的讓人無可奈何。」

我尷尬一笑,自是不好答話,卻仍忍不住問道︰「藍煙她們會追來,那你為何還同意停車?」

祈然笑笑,很自然地把我安置在他腿上,伸手抱住。我臉上有些發燒,卻終究不舍得離開這溫暖又清新的懷抱。

至于步殺,大多時候都會自動稀釋他自己的存在,現在更是成隱形人了。

「藍煙她們不會留難我,我若不點破或召喚,她們就算找到了我也只會在後面慢慢隨行保護。」

祈然雖然這麼說,我心底卻仍非常不安,幾個時辰前明明答應遠離她少主的,此刻卻仍不知羞恥的端坐在人家懷里,這個落差未免也太大了。

「藍煙叫你離開我了吧?」

祈然忽然的這一問,叫我一陣手足無措,忙掙扎著站起來坐回原位道︰「你怎麼知道的?」

祈然笑笑,那笑容很雲淡風清,似極了他平時的笑,卻又夾雜著道不清的悲傷︰「答應我,別理她!我們……」

他的嘴唇倔強地抿了抿,才勉強擠出幾個字︰「……是朋友。」

我低垂了眼,怎麼也不敢觸及那一片深藍,怕會將自己最後一點理智淪陷進去。

「待會我會叫藍煙帶信回去給父皇母後,放我三個月時間,再提繼承之事,我想他們應該會答應的。」

我一楞,心中激憤,聲音也尖銳了起來︰「難道說你要用你一生的幸福來換這三個月的自由?那怎麼可以?」

「不是的。」祈然依舊一片溫和淡雅,用微涼的手指輕觸我面頰上的疤痕,眼中微露出一絲憐惜,輕聲道,「且不說我是否活的過這三個月,就是僥幸生存下來了,我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尋找大皇兄的行蹤。」

「一旦找到了他,我便將這儲君之位交還與他,那樣我便自由了。」

我看著祈然的微笑,心中漸漸安定下來,卻仍有些疑懼。當初蕭祈軒既會拋下儲君之位離開,不管原因為何,又怎會輕易回來?

但這些話我是萬萬不會說的,這也算是為我們這三個月的幸福生活構造的,一個美好卻虛幻的結局吧。

我甩甩頭,拋去腦中一切雜念,眼望步殺道︰「天下第一殺手先生,你怎麼說?」

他略一沉吟,就將祈然拖下的面具戴到臉上,立時變了個人面。

我知他已經同意了,笑顏如花,全身的興奮莫可名狀,伸出一雙手舉至頭頂。他們兩人都非常有默契地伸出大手與我相擊。

「啪——」,兩聲交疊著的清亮擊掌聲落。

我興致高昂地宣布︰「‘無游組’正式成立!」

祈然和步殺驚異莫名,還是由祈然問道︰「‘組’是什麼?」

我費勁心思地想了很多詞來解釋卻依舊無法達意,最後只好頹然道︰「你們就當是小幫派吧!」

「既是幫派又怎麼可能只有三人?」

我一跺腳,不耐煩地道︰「我都說是小幫派了,真沒有,我們開第一例不就行了?男人大丈夫哪那麼多婆婆媽媽的?」

祈然和步殺均是一臉無奈和淒苦,我吼完,畢竟也有些訕訕,一時倒不好意思再說話。

步殺冷漠的聲音卻響了起來︰「卻又為何叫做‘無游’?」

難得步大殺手肯主動來問我問題,我真是受寵若驚,趕不答應︰「‘無游’顧名思義就是無業游民的意思,你想啊?。手機版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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