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是拖延而已。
從觀若發覺有人突襲大營到此刻其實並沒有過去多久，可原來那種震天的廝殺之聲便已經不復存在了，轉而又歸還了這片天地該有的寧靜。
這于觀若與眉瑾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只是意味著敵人離她們越來越近了，並且沒有受到她們這一方的任何阻礙。
大營之中燈火通明，有許多不該進來的人舉著火把，在四處查看是否還有幸存的人。
若有，便是一柄劍，一把刀，鮮血淋灕。
觀若與眉瑾是兩騎，朝著他們走過來的人們也是兩騎，他們越走越近，右邊那一個身量更為矮小一些的，舉止優雅地摘下了風帽。
觀若望著她淡淡地笑起來，「劉大人，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麼？」
她或許一開始就是晏清的人，又或者是明白自己在晏既身邊永遠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無論如何，前世今生，有些事還是發生了，晏淳的話應證了。
劉積瑩還是站到了晏清那一邊去。
晏清將李媛翊視作妻子，那麼她在他身旁，還是只能做一個備受看重的妾室。
劉積瑩沒有回答她的話，她只是道︰「夫人，若是你識趣些，其實今夜也許不必死的。」
觀若搖了搖頭，「我不懂得看那些我根本看不上的人的眼色，也不準備死在今夜。」
劉積瑩的唇角微勾，「那可由不得您了。」
她們敘話完畢，看起來面容憔悴的晏清也開了口，還是那句，「馮家妹妹。」
可眉瑾的語氣卻不再輕松了，「晏晰之，又是你。」
晏清策馬更進了一步，眉瑾身前的士兵都拔出了手中的劍，嚴陣以待。
「說實話，我還是更喜歡你從前叫我晏大哥的時候。你和那些世家貴女，自以為尊貴的女子都不同，沒有她們身上的一點矯揉做作。」
眉瑾冷冷地看著他，「是麼，多謝晏大哥夸獎了。」
「不過若是我沒記錯，你所真心愛慕的女子也是世家出身，便是因她之故，也不必一概而論。」
她也討厭長安的那些所謂貴女，可也輪不到晏清這個卑鄙小人來詆毀她們。
晏清的眼神閃了片刻，周身又涌上來一陣難以抑制的悲傷。
這也是觀若覺得這個人最為違和，最為割裂的地方。
她沒法把這樣的一個人同一個喪心病狂謀害異母弟弟，又在城樓之上挑釁，無比猖狂的小人聯系在一起。
「我听說阿媛臨走之前留下了一封信。」他望她們身後看了一眼，「這里是晏明之的大帳，阿媛的那封信在里面麼？」
他的話音剛落，觀若與眉瑾身後的大帳之中忽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頃刻之間便坍塌在了他們面前。
晏清靜靜地看著這火光，忽而凶性大發，舉起手中劍刺死了一個護衛在眉瑾馬前的士兵。
「連這一點念想也不肯給我，你們將她葬在了哪里？說出來，我還可以讓我的手下給你們留一具全尸，留一處安眠之所。」
觀若與眉瑾根本來不及為那個士兵做什麼，便見他口吐鮮血，無聲無息地躺在了這長夜里。
「一點念想也不肯留給你的是阿媛，是你自己，不是我們，不是將軍，不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她們沒法為眼前的這個士兵而悲傷，沒有任何的情緒值得在殺人凶手面前表現。
晏清的神色又迷惘下去，又變作了當日觀若在地牢之中見到的那個痴情書生。
無論好壞，晏氏父子三人，是一脈相承的痴情種。
「殷觀若，我原本是很感激你的。有你牽絆著明之，讓父親對他失望，令他做出一些不符合情理道義的事。」
「最重要的是，因為你的存在，阿媛放下了她對明之那不該有的執念，有機會回到我身旁了。」
他抬起了頭，目光驟然銳利了起來，「可也是因為你，因為你的自私自利，阿媛丟掉了性命，我的妻子丟掉了性命！」
他一面說著這些話，一面又舉起了手中的劍。
眉瑾身邊的親衛做好了迎敵的準備，可也不過兩三招之間，便死在了晏清的劍下。
「今日你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是嗎？」觀若的語氣淡然，不慌不忙地自懷中取出一封信，將信紙展平。
「阿媛于我恩重如山，她留下的信件，我不忍心焚毀于大帳之中，晏晰之，你想不想看一看？阿媛的筆跡，你應該認得吧？」
晏清離她尚且有一段距離，卻即刻便伸出了手，表現出了極度的渴望。
觀若一面說，一面快速地重新將信紙折好，展開手，懸于馬匹一旁的火焰之上。
「不要你過來取，讓劉積瑩過來，我才會將這封信交給你。」
話中的威脅之意如此明顯，晏清自然不會听不出來。
劉積瑩不過微微瞥了晏清一眼，便已經知他心意，幾乎沒有猶豫地朝著觀若走了過來。
「我記得我出發之前，夫人也曾經給我一封信，沒想到到了今日，也還是一樣的。只是夫人不要覺得以自己的這一點本領便能制服我，我……」
她的話沒有機會說完。她不過才朝前走了幾步，伍看準了時機朝著她的馬腿砍去。
她在馬上再坐不穩，滾落下來，眉瑾立刻干脆利落地投出了她手里的劍，將劉積瑩的一條手臂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血流成河，劉積瑩狼狽不堪，卻愣是忍住了，對觀若與眉瑾怒目而視，卻沒有呼一聲痛。
眉瑾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夫人不能將你如何，那麼我呢？」
劉積瑩在營中的時候，眉瑾大部分的時間都有些不舒服，並沒有在她面前展示過她的能力，所以她今日如此輕敵。
和晏氏父子一樣，劉積瑩從她的父親那里繼承而來的特質，便是狂妄自大，寡信輕敵。
他們或許的確有能力，卻不討人喜歡，也往往會因為自己的這一種特質而徹底翻船。
「劉積瑩，其實你和你的父親一模一樣，都是狂妄自大的人，你們也會一樣死于你們的這種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