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出口，才算是解答了觀若一直以來的疑惑，不光光是方才那個問題而已。
晏淳看來並不愛裴俶，所以自然也不必思考之前觀若問她，她究竟愛裴俶什麼的問題。
也正是因為不愛，所以才能更坦然和客觀地面對觀若，幫著裴俶將觀若與晏既分開。
可也因此衍生出來的了新的問題。
前生的事錯綜復雜，觀若也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如便抓住已經有的一些線索，來讓晏淳幫忙，將她心中有關前生的地圖拼湊出來。
「阿柔，你既然不愛裴靈獻，且于他有恩情，又為什麼要嫁給他呢？」
為了成為皇後？晏淳未必是在乎這些事的人。
「晏氏拿下河東之後，繼續往東走，中間曾經同幾個世家結盟，而後又分裂。戰事不斷，天下百姓，苦不堪言。」
前生並不是如今生一般幾乎是一邊倒的局面，常常是今日東風壓倒西風，明日便是西風壓倒東風，要比今生混亂的多了。
相形之下，百姓的生活，自然也比今生更難過。
「那時我與眉姐姐在一起，住在山野之中。隱姓埋名，相依為命，雖然艱難一些，倒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後來有一個夜晚，我在灌木叢中遇見了一個渾身是血，已然昏迷過去的人。」
「這人面目都已經難以辨認，我找來了眉姐姐，探了探他的鼻息，才發覺他仍然是活著的。」
「四處都有戰亂，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了。他身上並沒有穿著鎧甲，或是可以辨認的服色，不過我還是決定要救他。」
其實和觀若與晏既在雲蔚山相遇的時候很相似，只不過，裴俶並不是逃兵，他也不會一直呆在這無名無姓的山間，甘願在這世間做一個無名無姓的人。
「在為他清理血跡之後，眉姐姐很快便認出來，他原來是河東裴氏的人。」
「在眉姐姐眼中，河東裴氏之人屠殺了許多晏氏的士兵，與我們是仇敵，因此想要將他趕走，任他自生自滅，是我攔住了她。」
因為在她的心中，由晏清所指揮的晏氏士兵，也未必是她的朋友。
「裴靈獻傷愈之後很快就離開了，我原本以為這一生，或許我們也不會再見了。」
畢竟她幫助他，也並非是為了求他報答。
「可是很快的，我所在的地方也不再太平，盡管有眉姐姐保護，我也差點死在了亂軍之中，最後只是作為俘虜，一直往東走。」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俘虜了她的那些軍人，就是裴俶的士兵。在萬千的俘虜之中，他騎在馬上，一眼就看見了她。
觀若便道︰「這也不過解釋了你與他相遇的原委，並不能解釋你們為什麼會結為夫婦。」
晏淳對于觀若的打斷似乎有些不滿，「晏氏尚未滅亡，我是晏氏這一代唯一的嫡女，與我成婚，難道會委屈裴靈獻麼？」
「他偷听過我與眉姐姐的談話，早就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同我談合作的時候也開誠布公，將所有的利弊都說的很明白，我喜歡和這樣的人做交易。」
「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他需要我的身份，我需要他的保護，僅此而已。」
但相處日久，于彼此而言，總是有利用之外的感情的。
她有自己的愛人，他心中也有他永遠無法觸及之人，這樣的距離是安全的。在很多事上，都可以客觀地給彼此意見。
只要晏淳不愛裴俶，他們之間也並沒有不可割舍的深刻情感，往後許多事，便都會容易許多了。
觀若驟然又想起來一件事，也是已然困惑了她與晏既許久的。
「那麼伏大人呢？她和裴靈獻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晏淳難得心平氣和地解決她的問題，「在我成為裴靈獻妻子之時，他已然稱帝，手中有從前歸屬于梁帝與南郡蕭氏的土地，你知道的，他也是蕭氏的子孫。」
只是假的而已。或許晏淳並不清楚，不過也並不重要。
「而梁朝的剩余的土地仍然廣袤，為不同的世家所有。蜀郡柏家的人同巴郡薄氏，以及黔中徐氏聯合，一直在向南擴大疆土。」
這和今生一樣。柏家人是最早稱帝的，只可惜黔中徐氏出兵不利，如今漸漸顯出了頹勢來，只怕不日就會從長沙郡撤出去。
「晏氏後來出征大多都沒有討到什麼便宜，只仍然佔據河東以西的土地而已。並且晏氏還受制于隴西李氏，晏清娶了李家的一位小姐。」
萬麗稚好不容易才終于將她心中的一根刺拔去，可到頭來，她最得意的長子，到底還是又娶了一位「李氏」回來。
「相比于遠在西北的晏氏與李氏，那時裴靈獻最大的對手，反而是不斷在擴大疆土的柏氏，畢竟都已經聯姻了。」
「于是他便打算與南虞國主聯合，兩面夾擊，將柏氏手中的土地與人民也據為己有。」
晏淳提到「南虞國主」這四個字的時候，觀若便已經隱隱有所預感，「是伏大人？她前生真的做到了？」
這是令觀若感到吃驚的事，晏淳卻不過略略點了點頭，便又繼續了她的敘述。
「我不知道今生發生了什麼變故，總之前生他很早便回到了南虞，也最終成為了南虞國主。」
「是我以晏明之妹妹的身份出面為他與裴靈獻牽了線，而後他們一直有書信往來。也的確是聯手將柏家擊退了。」
「同我與裴靈獻的關系相比，他們才是心意相通的知己。或許，是因為同樣有不幸的童年際遇吧。」
這些問題都已經有了答案，看來今日她要寫一封長信來告訴晏既了。
晏淳見觀若面露思索之色，又道︰「前生伏珺成為南虞國主並不困難，她今生也會順利的。」
「裴靈獻是念舊情的人，他會出手幫她的。」
「但今生伏大人未必會出手幫他了，若是她能有余力，也定然是會幫明之的忙的。」
晏淳笑地意味深長，「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