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永安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觀若與晏既的眼神,都從裊裊的青煙之上轉移到了彼此身上,面面相覷。

觀若尚且仍然姿態不雅地坐在木幾之上,晏既走回來,將她從桌上抱了下來。

一下子從輕欲之中清醒過來,氣氛好像忽而尷尬不已。他將觀若護在懷中,越過她的肩膀,看著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幸而今日的公文都已看過,沒有什麼特別要緊的。」只能嘗試著去轉移彼此的注意力。

觀若在暗中偷笑,靠在他胸膛上,撫模過他曾經為她所傷的那一處。

隔著薄薄的夏衫,她能感受到那一道疤痕。

「你……先去沐浴。」不過五個字,她說的十分難為情,面上像是被方才的那團火焰灼燒過。

她感覺到晏既的身體僵了僵,而後放開了她,重復了一遍她方才說過的話,「那我先去沐浴!」

語氣和她是完全不同的。

長安少年像是又騎上了他的青驄馬,如夜風一般卷進了耳房,很快就傳來了水聲。

耳房的門是緊閉著的,那聲音分明也應該是微弱的。響在觀若眼中,卻如同夏天的雷雨夜,令她心如擂鼓。

觀若獨自一人坐在床榻邊沿,今夜她終于不再是孤枕難眠了。

他們會在一起,用這世間獨屬于他們的方式,只有他們能對彼此做的事。

晏既從耳房中出來,就像是他進去時那樣快。

他身上只剩下一件寢衣,他在她面前,堅硬的鎧甲是不需要的。

原來在世人眼中有關禮義廉恥的,那些最基本的物件,也是可以不需要的。他們可以坦誠相見。

他見到觀若坐在床榻邊沿,反而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向她走去。

只好輕輕咳嗽了一聲,裝模作樣地收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沒有被燒毀的公文,將它們放在了木幾之上。

但到底,也是越走越近的。觀若朝著他伸出了手。

「你說過,這些東西都是不要緊的。」觀若的聲音從一開始的虛浮,變得越來越堅定。

「不要緊的事,都可以明日再做。而你方才要做的事,還沒有做完。」

晏既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身邊坐下,她能感受的到他的緊張。

有一件事她想要先告訴他,盡管或許也並不是那麼重要的。

「我仍然是完璧,梁帝不曾踫過我。」

這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她也不是向他表功,只是平淡的敘述而已。

這世間給女子套上最沉重的「貞潔」枷鎖的,往往都是女子自己,她不會是其中一個。

晏既有些粗礪的手指摩挲著她如棠棣一般的面龐,他鄭重地回答著她,「這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仍然是你自己。」

他需要的不是一個完美無瑕的妻子,這世上他需要的人,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就是他此刻的眼前人。

其他事都不重要。

他沒有再讓觀若主動,他的手輕輕地托著她潔白優雅的脖頸,讓他們能夠彼此觸踫。

良久之後,他終于放開了她,擦去了她眼中不知為何而生的淚水。

他也並不想問,他其實能夠明白。他只想要問她其他的問題。

「阿若,當年我姑姑說,若是你自己也願意嫁予我為妻,那麼她就會幫我,幫我們結為夫婦,永不分離。」

「阿若,你願意麼?」

花園之中的「願意」是許下婚約,而此刻的願意,是與他比世間的任何一個人都親密。

天地之間,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言語太無力,觀若用行動回答了他。

窗邊的燭火在夜風中跳了又跳,幾乎都要燃盡了,房中才終于安靜了下來。

這果然是一件極其累人的事。在一切都結束之後,他們並肩躺在一起,無言地望著床帳出神。

那上面繡的是合歡花的紋樣,合歡蠲忿,夫妻和睦,往後他們會一日比一日更好的。

晏既忽而笑起來,驚起了棲息于廊下的雀鳥,也是成雙飛的。

觀若不知他為何發笑,心里忽而有些無名的委屈。只是要講道理,仍然忍下了氣,側過身來,問著他,「晏明之,你在笑什麼?」

晏既也側過身來,將觀若攬在懷中,見她眼下仍有未落下的淚水,先將它吻去了。

而後才回答她,「我只是覺得,我好像終于像個男人了。」

他的回答令觀若哭笑不得,「難道不與女子做這樣的事,你就不是男人了麼?」

「當然不是。」晏既立刻反駁了她,語氣中又帶出了一點不可一世的味道。

「同我一起從太原出來的人,風馳,嘉盛,他們都已經娶了妻子了,甚至有人還要當爹了。」

晏既輕哼了一聲,繼續說了下去。

「嘉盛比我小,風馳與我同歲,我比他們晚了那麼多才和心愛的女子在一起,有時候我看見他們其樂融融,心里會覺得有點難過。」

當然不是難過他們的美滿,而是難過自己的孤清。

就算相信著他們終有一日會重逢,重逢的路上有千山萬水,荊棘遍布,終歸是很難走的。

觀若回抱著他,想要收藏他此刻的幼稚,與過往的苦痛,沒有人能比她更明白晏既的苦處,因為他們是一樣的。

她的聲音是悶悶的,歡愉之後,那把火燒完,她還是有些疲倦了,「明之,你知道永安宮的‘永安’兩個字是何用意嗎?」

這兩個字太簡單了,幾乎解不出旁的用意。

所以她只是在自問自答,「是‘一世永安’之意。」

她原本以為,梁帝賜予她永安宮,是他對她的祝願。

後來才明白,原來那也不過是他第一次見到文嘉皇後的地方,年少相知,共許白首。

那時候文嘉皇後還很年輕,觀若也最像她年輕時,只是梁帝對過往的懷戀而已。

後來她也不是那麼年輕了,他就將她關到了鳳藻宮里。從一個囚籠,換到了另一個囚籠。

觀若輕輕笑了笑,「亡國之妃。」這四個字已是她一生的烙印。

「亂臣賊子。」而晏既也很快回應著她,他們同彼此對視,眼中都是無盡的珍惜。

她並不需要晏既從前許諾的盛大的婚禮,她耗費了眾多時光,見證她成長的永安宮就是最好的新房。

一世永安,是最好的喻意,他們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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