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所需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梁帝站了起來,背對著觀若。

「貴妃,朕有些累了,不想再同你爭論什麼了。很快便是子時,你同朕一起,到城樓上去。」

早年他曾經同他的發妻一起登上城樓,在新年時與民同樂,接受百姓的祝福,享受他們的愛戴。

如今他也要帶著她這個影子,來享受這一刻的快樂了。讓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

觀若並沒有動,「臣妾也已經十分疲倦了。如今梁朝四分五裂,生靈涂炭,陛下若是還有閑心,便請燕德妃陪您一起過去吧。」

她不願意面對百姓苦中作樂的笑容,她是直面過戰爭的人。

梁帝沒有回過頭來,只是又語氣肅然地重復了一遍,「德妃病了,如今你才是後宮之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你同朕一起去。」

天寒地凍,生病本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那一夜之後,觀若自己也病了一場,所以並沒有追問什麼。

她是不會跟著梁帝離開永安宮的。

「還有寧妃、穆貴嬪、吳婕妤……您還有許許多多的妃子。您富有天下,又何必強求一個無意之人。」

觀若的神色冰冷,「再不然,您讓袁夫人陪您過去,也是一樣的。她畢竟也在您身邊十來年了,也是您的女人。」

是他的女人,卻不是妃子。說起來,她也有許久不曾听聞袁靜訓的消息了。

她不再陪伴在梁帝身旁,樹敵太多,如今是不是已經被人踩到了泥里?

「貴妃,你是在永安宮中呆的久了,再不願出去了麼?」

梁帝的語意深沉,分明是在暗示什麼。

可無論這句話之後還會有什麼她或許難以承擔的後果,無論如何,她不願意出去。

「今夜是蕭大人的頭七,臣妾曾經與她相處如同母女,今夜要為她守夜。」

梁帝與蕭翾,彼此憎惡著。以蕭翾的手腕,當年幫助高燁奪嫡,想必也為他制造了不小的麻煩。

「陛下若是問心無愧,也不害怕見到她的魂靈,不妨多多去行宮之中燈火昏暗,人跡罕至的地方轉一轉。」

燭火熄滅了一半的永安宮,就是這樣的地方。

觀若的話音剛落,窗欞又被吹開,寒夜里的風刮在觀若臉上,也吹進來一陣淡雅的梅花香。

梁帝又沉默了片刻,喚進了薛慶來,吩咐了一句,「今夜朕不去城樓之上了,就只是在永安宮中陪著貴妃。」

究竟是他陪著她,還是他需要她陪著他?

薛慶的神情有些猶豫,「只是……您若是不露面呢,只怕民間又要生了眾多的猜測……恐怕于城中的穩定……」

梁帝沒有說話,在他的目光之中,薛慶無聲地退了下去。

他重新在觀若身旁坐下來,「袁氏那里留下了幾本阿衡的起居注,她交給了你,而後你又將它們交給了安慮。」

陳述一件平常事而已。

「安慮她……就是這樣才好了一些的?」

觀若搖了搖頭,語氣淡然,「在臣妾被陛下禁足之前,公主的病似乎的確好了一些,說胡話的時候變少了。」

「不過已經又過去了許久,公主如今如何,臣妾便不知道了。」

安慮公主原來就只是在裝瘋而已,所以觀若並不擔心。

她只是想知道梁帝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她並不像和他共享這個辭舊迎新的時刻。

梁帝嘆了一句,「只要她願意好起來,朕……」

「朕」什麼,他並沒有說下去,只是說起了其他的事。

「景陽還是敗了,她沒有能夠守住安邑城,如今安邑城仍舊歸晏明之所有,他要和駐守長安,見死不救的晏晰之算賬了。」

他說起這件事來,只有一點淡淡的惆悵。絲毫沒有君王失去他所擁有的城池的那種悲痛。

「晏明之的母親和妹妹都平安無事,阿珩,你听到這個消息,是不是心緒稍微平穩了一些?」

觀若並不會在此時吝惜言語,這的確是她近來听見的為數不多的消息之中,最好的一個。

「多謝陛下告知,這實在是當下對臣妾而言,最好的消息了。」

「這意味著晏明之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他會很快重整兵馬,再回到會稽郡來,劍指薛郡。」

他們的相見之期,不會很遠了。他又會馬不停蹄地朝著她奔赴而來。

「從明日起,你仍舊日日都到朕的含元殿來吧。你想知道,朕便讓你知道,如何?」

觀若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听錯了。

「陛下是覺得如今蕭氏氣數已盡,晏氏又兄弟鬩牆,所以您往後听到的都會是好消息麼?」

「隨便你怎樣想,貴妃。你明白的,朕與你之間只是在各取所需。」

她要晏明之的消息,要天下的消息,而他要的,無非是發妻的影子。

在最後一搏之前,他想要在人世間與她常相見,好過地府不開門。

「哪怕你是假的,如今夜歌舞升平,萬家團圓的日子,朕也願意拋下所有的繁華,與你一起坐在這冰冷的永安宮中。」

觀若望著他,「陛下怎麼又開始自我感動了?您不要忘記了,早年的鳳藻宮,每一日都是溫暖的。」

她說著這樣的話,眼中浮現出起居注之中的那些畫面。

新年與舊年交替,他們坐在殿中,眼前是溫暖的火光。

夫妻彼此相愛,兒女善良可愛,熱騰騰的餃子在子時之前便被端了上來,蘊含著無限對于新年的祝福。

想象褪去之後,今夜只是一個冰冷的,安靜的夜晚。

窗外驟然傳來煙火的聲音,將觀若的面頰映照的忽明忽暗。

梁帝忽而微笑起來,是在此刻,是在這個夜晚都並不合時宜的笑。

他伸出手來,想要觸踫觀若的額心,那一朵蘭橈繪就的梅花。

他望著觀若,眼中蘊藏著笑意,和無限的溫情,「阿衡,你額上的梅花怎麼少了一瓣。」

他並沒有在等待著觀若的回答,或者說,等待著他的「阿衡」的回答。

他又陷入了自己的迷思之中,開始不再清醒,「是不是朕今日上朝匆忙,所以忘記為你畫了?」

他說著這樣的話,眼中漸漸地蓄滿了淚水。

是不是在他不再清醒的時候,其實也能明白過來,她其實並不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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