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若昨夜睡的不久,在馬車上很快也昏昏欲睡起來。
伏珺體諒她,也並不會覺得她失禮,她就這樣一路睡,睡到了晏既大軍駐扎的地方。
在外狩獵,是各取各的獵物。
可晏氏同李氏畢竟是聯軍,仍舊是李玄耀住了主帳。
晏既的營帳在李玄耀附近,他怕李玄耀會騷擾觀若,把她的營帳和眉瑾的排在了一起。
這樣雖說是安全一些,離他卻有些遠了。
等到達營地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秋陽同樣酷烈,伏珺同觀若告了別,由她的親衛將她送到了自己的營帳里。
高世如的馬車就在太忙前面,觀若自然也看見了被人從馬車上抬下來的高世如。
她的眼楮緊緊閉著,面色蒼白,偶爾還申吟幾聲,看起來十分虛弱。
這一路顛簸,便是常人也有些受不住,更何況是如今的高世如了。
觀若自己倒是一路好睡,她的心真是越來越寬了。
穆猶知將高世如送到了她的住處,等著李氏的僕婦過來,才回到了觀若的營帳里。
她的神情亦頗有些疲憊,同觀若點了點頭,便整個人癱軟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觀若有些不忍心,為她倒了一盞茶,「我听伏大人說了你的事。高世如脾氣不好,想必你受委屈了。」
穆猶知冷笑了一下,「她豈止是脾氣不好。就是這一夜加上這半日,我幾乎想自己動手把她解決了算了。」
穆猶知自己原本也是被人服侍的嬌小姐,自然更受不了旁人的嬌氣。
「你的傷在何處,需不需要換藥?」
穆猶知坐起來,將自己的衣袖往上拉了拉,露出手臂上一道寸余的傷疤。
「前天夜里有人闖到了營帳里來,他傷了我,幸而很快便被將軍的士兵制伏了。」
無論是留在這里,還是跟晏既去赴宴,果然都是要在生死線上走一遭的。
穆猶知放下了她的衣袖,「你呢,你跟著將軍去了裴氏那里,你遇見了什麼?」
觀若在她對面坐下了,「還能遇見什麼,遇見高世如要殺我。她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是她咎由自取。」
穆猶知啜了一口茶,好像終于從方才的疲憊中緩過來一點。
「那一夜宴會上發生了什麼,我听說裴氏的人都……」
裴氏的人都死了,也包括她那位族姐的丈夫。
「裴沽知道知道時日無多,想拉些人墊背。結果並沒有能夠成功,反葬送了他和他幾個兒子的性命。」
「如今是他的第二子裴伽在守安邑,將軍要準備攻城。」
穆猶知點了點頭,「能猜的到。若不是為了出師有名,將軍恐怕也不會讓高世如活著了。」
她輕輕地捶了捶床榻一旁的小機,恨恨道︰「這樣惹人厭煩的女人,真不如早些送她上路了。」
觀若不知道穆猶知在究竟在高世如那里經歷了什麼,才讓她發此怨懟之語,高世如討人厭,倒是大家的共識。
「她還有一陣子的好日子能過呢。有時候想想真是太不公平了,她這樣的人,就因為出身高貴,哪怕到了如今,還是該有人伺候她,哄著她。」
觀若開始翻動起那本《桃花泉弈譜》來,「不公平就不公平吧,反正我們也無力更改,只能盡力過好眼下的日子。」
「對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知道從前梁宮中還有一位穆嬪麼?」
「我似乎沒有听過,不過她和你一樣姓穆,也許和你是族親。」
「穆嬪?」穆猶知沒有回答她的話,轉而問她,「你從何處听說的,將軍那里麼?他還說了什麼?」
這于觀若而言,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穆猶知如此關切,也許這個人的確和她有什麼淵源。
「她好像是被梁帝從梁宮一路帶到薛郡去的。前一陣子有了身孕,大約是為人謀害,跌進了湖里去,恐怕往後都不再能有孩子了。」
「原來是這樣。」穆猶知的神色,看起來反而是有些遺憾,觀若不懂。
「我好像沒有听說過這個人,也許不是我們三川穆家的人。你也知道,我進宮沒有多久,更不會知道梁帝有多少妃嬪了。」
穆猶知主動將話題引開了,「昨夜你和將軍同帳,對不對?你們……」
觀若就知道,穆猶知主動要求去服侍高世如,還讓她住到了她的營帳里,一定還有這一重意思。
她和穆猶知向來坦誠,以這份坦誠來換取對方的信任,她也就沒有瞞她,「我已經答應將軍會和他在一起了。」
「所以你其實不必推著我走了,等到將軍拿下河東郡,我們就會舉行婚禮。」
再多的細節,她就不必告訴穆猶知了。
「真的?」穆猶知一下子從床榻上坐起來,「你為什麼忽然就答應了,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中間發生了什麼事,觀若其實並不想告訴旁人。
「中間發生了很多事,總歸我是確定了我的心意的。我相信將軍亦然,所以我們攜手。」
她安撫穆猶知,「我的確不逃了,無論生死,我都會和將軍在一起。不過我可以替你說一句話,若是你想離開這里的話。」
「自然,那也要等到我們成婚之後了。」
用他妻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要求他。
穆猶知保持著沉默,「四處戰亂,我一個弱女子,根本就無處可去。這件事我要再想一想。」
「若是你不想離開,就在這里也可以。雖然未必在我身邊,可是總是衣食無憂,也不必擔心生死的。」
觀若對她總是不能完全地放下心來,不想天長日久的和她在一起。
只是此時她和晏既定下終身,很快就可以幫她一把了,所以她覺得穆猶知看得清形勢,不會做什麼對她不利的事情而已。
觀若忽而想到,「對了,你不是還有父母麼?你可以回家去的。」
穆猶知和她又不一樣,她是有家可歸的人。
穆猶知搖了搖頭,「過了河東,便是三川與潁川,戰火很快就要蔓延過去了。便是歸家,又能如何?還是一樣擔驚受怕。」
「更何況父母能送我入梁宮一次,同樣也能為了生存將我送給旁人,我不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