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天光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蕭翎望著蕭翾,滿臉愁容,「也不知道三姐究竟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觀若撢了撢裙角的灰塵,長出了一口氣,「無論她什麼時候醒過來,我都會在她身邊的。」

長夜寂寂,蕭翾看似安寧地躺在床榻上。觀若和蕭翎就靠坐在她床前的地上,像兩個正在上夜的小丫鬟。

床榻之前的地毯柔軟,蕭翎進門的時候看見觀若坐在這里,也就學著她的樣子,毫不嫌棄地坐了下來。

她雖然沒有親眼看見蕭翾吐血時的凶險,可是她能想象的出來。

她一直都不知道蕭翾的身體並不康健,沒有人告訴她更多了。

「阿若,若不是我與你熟識,做到你這樣,能把我三姐也哄的服服帖帖,我幾乎要以為你是這世間最厲害的馬屁精了。」

苦中也要作樂,不然如何能活得下去。

觀若的笑容清淺,她並不在意蕭翎這樣說。

她並不清楚蕭翾究竟給了她多少東西,若是她能明白的話,應該懷疑的就是蕭翾的居心了。

「當年我被裴靈獻從河東帶出來,我幾乎萬念俱灰。若非大人,在外面或許我早已經活不下來了。」

她心里只有活下去的念頭。

可是一個已過及笄之年的女子,一個讀書識字,身體康健的女子,心中若是只有活下去這一個念頭,其實實在已經十足可悲了。

「更何況她還給了我那麼多,從來沒有人給過我的東西。」

她從前以為高熠給她的那些就是愛意,後來她遇見了晏既。

而她五歲時候就失去了的母親的關愛,還有女性長輩正確的引導,都是蕭翾為她彌補的。

她低下頭去,轉動著手中的杯盞,「我並非戀棧權位,畢竟我也算是在很高的地方看過人間了。」

就算不是真正的手中握著權力,狐假虎威,生殺予奪,她也試過了。

「大人實在教會了我很多,是她的那些話語與想法打動了我,喚醒了我。」

「在這世間,有多少女子生活在全然的黑暗之中。」

「更可悲的是,她們根本就不清楚這一點,從來也不懂得為自己抗爭,甚至不惜一切地擁護著那些加害者。」

她從前也是這樣的女子,在宮外的時候不過只能看見自己眼前的一畝三分地。

在宮內,目光更是短淺,學會琴棋書畫,修成玉顏色,也不過賣給高熠一個人而已。

「我要同大人站在一起,為那些從未見過光明,身無余力的女子在這男子為天的世間撕出一道天光來,照耀著每一個女子,無論貧富,沒有貴賤。」

「我要讓女子也讀書入仕,領兵打仗,繼承家中的財產,讓她們所辛苦生育的孩子,能跟著她們姓。做所有過去骯髒的禮教所不允許的事。」

觀若嘲諷地笑了笑,「我也會給男人呆在家中相妻教女的權力的,如果這也算權力的話。」

蕭翎並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望著觀若,仿佛也在思考著什麼。

觀若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其實真的對那個位置沒有什麼期待,畢竟我也陪著坐過這個位置的人呆了許久。」

「梁帝一生或許得到了很多,可是真正能留下來的,他最珍視的那些,終究是都沒有了,如煙散去了。」

「阿翎,我這樣說,是不是顯得我這個人很假?好像故意說當皇帝不好,讓你絕了這個念頭似的。」

「不假。」蕭翎伸出手,將觀若的一縷碎發別到了耳後。

「只是阿若,我覺得有些結論還是不要下的太早了。你畢竟沒有坐過那個位置,又怎知它不好?」

「有那麼多的皇帝求仙問道,以求永壽,不恰恰是說明當皇帝很好麼?」

「人間的東西他們已經沒什麼了,所以才求永生的。」

「或許你有機會的話,也會對它愛不釋手的。如若不然,古今幾千年,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男人為它瘋狂呢?」

「男人要的東西,我們女人也都要。這些東西,他們男人已經佔有了太久了,也該換一換了。」

床板堅硬,她們靠在上面,即便極力忍耐,背還是隱隱有些疼。

觀若動了動,她需要承認蕭翎是對的,「也許吧,到時候看一看就知道了。」

「總歸做男人的附庸不好,可在這世間,女人無論處于什麼地位,好像都只有這一條路是可走的正道。」

她攤了攤手,「那也沒辦法了,只好我自己來了。男人一無是處,也不必附庸于我,我只嫌累贅。」

蕭翎被她說的話逗笑了,「誠然,這世間大部分的男子都是一無是處的。他們只是需要女人,卻從來也不尊重女人。」

「學不會尊重的旁人和她們所創造的價值的人,都是最無用的。不過,也不是所有男子都是如此吧?」

「等殷則天登了位,是要尋一個皇夫,還是要學我三姐這樣,面首三千?」

觀若忍不住輕輕拍了她一把,「什麼‘殷則天’,這也太難听了。」

「都已經在那個位置上了,還不能給自己取個好听的名字麼?」

「更何況,難道便非要有一個人陪伴才行麼?我覺得若是要陪伴,則非得要兩個人地位相當,思想也相同才行。」

若做了帝王,便是這世間第一等孤寂之人,沒有人能與她平等了。

沒有平等,又如何言愛與陪伴?

她的思緒飄的遠了一些,又想起了晏既來。若是她成了最終的勝利者,她他該是在哪里?

他今夜在做什麼,她都不知道。

她忙于照顧蕭翾,也不知道那一場雨是何時停下來的,他同李媛翊說了什麼?

李媛翊會不會告訴她他今日同她說的話,若是這樣的話,他一定會覺得很難過的吧。

床邊的木板實在太硬,硌得觀若後頸很疼。

這疼痛將她的思緒來回來,她又想起來蕭翎方才的話,「阿翎,你也沒有做過皇帝,為什麼就斷定自己不會喜歡呢?」

蕭翎也調整了一下姿勢,卻是要和觀若做交易。

「三姐到底是為什麼會病成這樣的,或者說,她的病到底是因何而起的,今日居然發作的這樣厲害。」

「作為交換,我也告訴你我的答案。」

蕭翎還不知道蕭鷂的事。蕭翾沒有發話,前往長沙郡確認消息的士兵還沒有回來,觀若也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至于蕭翾的病,「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你三姐怕你擔心。但我想,都走到如今了,也沒有必要再瞞著你了。」

鄔大夫今日給蕭翾下了診斷,吐了這樣多的血,怎麼會是好事呢?

她總得堅持下去。蕭氏要靠她堅持下去。

觀若將她手中的茶盞輕輕地放在了地上,「阿翎,若非你的這一杯龍井茶,我恐怕還真的堅持不到此刻。」

酒能讓人昏昏欲睡,春酲不醒,勸君頻入醉鄉來,此是無愁無恨處。

但她往後,都該讓自己清醒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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