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蕭翾便遣了凌波過來,要將觀若召到她面前去。
蘭橈為觀若披上披風的時候,便面帶憂慮。
「大人,您說蕭大人該不會是因為昨夜您同陳郎君在一起說了說話,所以才……」
觀若失笑,從她手中抽出了衣帶,自己系好了。
「蕭大人不是這樣的人,更何況若是真介意這件事,昨夜都不會容我安枕,又怎會等到今日?」
「別擔心了,多半是為了昨日馮副將送來的那個消息。」
觀若昨日同眉瑾在一起,她是一個字都沒有問起來這件事的。
後來回到蕭翾面前,她也沒有要同她談起這件事的意思,只是召了陳郎君過來,听了片刻的琴音。
也許是經過這一夜的思慮,她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消息了。
觀若轉過頭來,寬慰蘭橈,「好了,不要瞎擔心了。你從前在蕭大人身邊,什麼事都心里有成算。」
「到我身邊來,便連這一點小事也要憂慮了。可見是我遠不如大人,應該再好好同大人學一學才行。」
蘭橈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著觀若和桂棹一起出了門。
陳氏的宅邸,比江陵城的蕭宅是小的多了。不必車馬,從雲蔚居到蕭翾如今所住的主院,不過一炷香左右的功夫。
蕭翾所住的主院,是原來陳家的太夫人所住的。
而觀若與袁音弗,還有蕭翎的院落,都是陳家小輩的小姐住的,團團圍著老人家的院子,因此都不遠。
她們都給自己住的院落重新取了名字,原來太夫人所住的院子名字也俗氣,不過是什麼松啊鶴啊,祈求長壽的字眼。
蕭翾自然是不會喜歡的,拋去了這個名字,也沒有取新的,大家便都只是稱作「那個院子」。
觀若進入「那個院子」的時候,蕭翎已經在屋子里了。
不像她平日里會有的模樣,而是一臉嚴肅,在聆听蕭翾的教導。
她們面前是一張梁朝的地圖,蕭翾的目光落在東北角落。
那里實在有太多的郡望,叫人眼花繚亂。
「東北諸郡仍然忠誠于梁帝,李述如今已經不再如最開始那樣百戰百勝了。」
「十一月初時的一場大戰傷了李氏的元氣,連淮陽都岌岌可危起來。」
「還需得要晏明之幫忙,要李氏再從隴西增兵,或是從李玄耀手里調兵……」
蕭翾原來一直注釋著這張地圖,同蕭翎解釋。
見觀若已經站在眼前,便道︰「等東北諸郡的援兵到達泗水,李述很快便會抵擋不住了。」
「而梁帝也會將薛郡與泗水郡的兵力壓到會稽,全力攻打我們如今所佔領的一片九江土地。」
這應當就是眉瑾昨日帶來給蕭翾的消息了。
的確不是那麼緊急,卻絕對是早一日有了準備,便多一日勝算的事。
觀若干脆直接問蕭翾,「所以晏明之會離開廬江城,回淮陽去麼?晏氏的軍隊也會?」
這是兩個可以讓人有無限遐想的問題。盡管如今她們其實也是自顧不暇的。
若是梁帝真的往會稽增兵,對蕭氏有了破釜沉舟的,她們也會很麻煩的。
蕭翾沒有回答她,觀若又問下去,「那我們又該如何做呢?從長沙或者南郡調兵過來麼?」
听罷觀若的話,蕭翾輕輕地撩了她一眼,「乍然听見這件事,你只想出了這些麼?」
觀若低下了頭,又想了片刻,才道︰「如若不如此,便只能是我們同晏氏合作,逼迫他放棄隴西李氏,放棄淮陽。」
「以晏氏之力,保蕭氏無虞。」
蕭氏若真的與晏氏親密無間起來,令九江之地重新統一,想必梁帝也不會一意孤行地要往會稽贈兵,先要滅了蕭氏了。
蕭翾在椅上坐下來,裹緊了身上的雪狐毛皮。
一片銀白之色,蕭翾看起來,也就如一只狐狸一般嫵媚動人。
「這倒還不算太蠢。不過你方才說的這兩條路,我都不會選的。」
凌波捧了香爐過來,蕭翾從皮毛之下伸出一只瑩白的手,撥了撥香片。
是清雅的梅花香氣氤氳在內室之中。香氣濃郁,叫人如同置身一大片梅林里。
蕭翾說完方才這句話,便又沒有繼續說下去了,留下一片沉寂給觀若與蕭翎。
觀若與蕭翎對視了一眼,想了想,下定決心道︰「大人的意思,是要想辦法離間東北數郡與梁帝的關系?」
蕭翾終于抬頭看了觀若一眼,「這才是上上之策。」
她隨手扔了一本公文給觀若,「你可知道這一次受梁帝之命,往泗水增兵的有哪幾郡?」
「哪些世家能代表它們,那些世家同梁帝,同我們蕭氏,又曾經有過什麼樣的交集?」
連第一個問題觀若都回答不上來,更不必說是下一個問題了。
觀若雙手接過了那本公文,恭敬地答道︰「這段時日,我會將這些事情都理清楚的。」
蕭翾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具體的事宜,我會安排其他人去做的。不過這中間有多少事,你必須全部了解。」
蕭翎听見這些話,幸災樂禍地看了觀若一眼。
恰好蕭翾抬頭,將她的眼神盡收入眼中。只是並沒有即時發作。
又對觀若道︰「晏明之應當是要往淮陽去一趟,具體多久,此時還不知道。」
「在這件事上他又是如何打算,我也還沒有得到具體的消息……」
話語中的未盡之意,差點讓觀若以為,她是要她來探听有關晏既的消息了。
幸而她只是猶疑了片刻,便對觀若道︰「這幾日都無別事,你只專心理清楚這些事便好了。」
「也要告訴我,你知道這些關系之後,打算如何將他們逐一擊破。」
在這種大事之上,蕭翾自然不會等著采納觀若的建議。這于觀若而言,不過是計謀戰略的演練而已。
蕭翾打發觀若,「好了,你便先回去吧。」
觀若心里也記掛著自己手中的這本公文,只覺得無比燙手。
蕭翎以為也已經沒有了她的事,想要同蕭翾告辭,卻被她留了下來。
「阿翎,我還有事同你說,你再留一留。」
在蕭翾看不見的角落里,蕭翎同觀若做了個鬼臉,看著觀若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