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仙樂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若是旁人,尤其是崔曄過來獻音,觀若是不會願意留下來的,甚至還要勸蕭翾早些休息,便是要听琴曲,也不在此一時。

不過若是陳郎君……她對他總有幾分好奇。

蕭翎說他原本就是九江陳氏之子,那如今的宅邸,豈不就是他的舊園。

在故園之中,為敵首奏春花秋月之曲,不知又是什麼心情。

觀若安然地坐在蕭翾身側,等著陳郎君帶著他的琴過來為蕭翾演奏。

陳郎君應該已經去了許久了,觀若與蕭翾說了一會兒的話,沒有等多久,便等來了一身素衣的陳郎君。

蕭翾見了他,「怎麼夜晚時又換了一件衣裳,看起來越發像是春蠶了。」

陳郎君不過笑了笑,先讓身後的小童子將古琴放在了一旁的琴桌上。

而後拱手同觀若行禮,「殷大人安好。」

觀若也站起來還禮,「陳郎君面如冠玉,今日又著一身素衣,若是站在雪地之中,只怕是要叫人認不出來了。」

陳郎君性情溫和,令人望之相親,觀若也不自覺地親近他。

也不知道蕭翾是如何做比喻的,她倒是沒有看出來陳郎君哪里像春蠶了。

若是他不要病弱,不要年歲漸長,或許可以同晏既、蕭俶他們放在一起比一比。

美男子這一點,是很符合蕭翾挑選面首的標準的。

他身上只怕也就這一點最符合蕭翾的標準。

陳郎君便笑著對蕭翾道︰「阿翾,你瞧瞧殷大人,就是比你要會說話。」

「誰會如你一般,總是要拿旁人的名字開玩笑的。」

「不是傍晚時你說我穿道袍不好看,所以我才特意換了一件衣裳來見你的,倒又是你挑起了刺來。」

這樣的對話,像是老夫老妻,仍然情濃意篤之時的調侃。

令觀若這個旁听之人,頗有了幾分不好意思。

不過陳郎君說蕭翾是在拿他的名字打趣,原來陳郎君的名字,與春蠶有關麼?

蕭翾看見他過來之後,看起來連容色都更明艷了幾分,「好了,還說這些閑話呢。」

「不如早奏仙音,令我耳旁清明片刻。」

觀若聞言便笑起來,「原來大人是多嫌了我,方才是我聒噪,吵著了您。」

蕭翾笑著瞪了她一眼,令她靠在她懷中,摟地她更緊了一些。

「好好听著,今日你的騎術才被人夸獎,將來你的琴藝若有四郎一半,也足以去旁人面前吹噓了。」

觀若便只是在蕭翾懷中輕笑,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梔子香。

自從蕭鷳被貶為普通士兵之後,不知為何,蕭翾便不再在房中燻染那樣濃烈的梔子香了。

只是她身上的仍然是一樣的,或許于蕭鷂、蕭鷳還有蕭而言,這便是獨屬于母親的味道。

于她而言也是。

道袍寬大,原本也不適合撫琴。

陳郎君走到他那把古琴之後,將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放在了琴弦之上。

他實在太瘦了,這副身體困于衣袍之中,尚可以贊一聲「仙風道骨」。

此時放于琴弦之上,幾乎要讓人擔心起來,琴弦韌過他的手指了。

而這把琴……觀若並不認得。不過要陳郎君親自回到房中去取來,想必也有它獨到之處。

尚未听樂音,先有侍女取了美酒佳釀過來,為蕭翾與觀若滿杯。

觀若想要出言勸告蕭翾,但見樂音將起,也就暫時罷休。

指尖流轉于琴弦之上,是一曲《卜算子》。

這樣的天氣,唯有詠雪是最應景的。

「明月淡飛瓊,陰雲薄中酒。收盡盈盈舞絮飄,點點輕鷗咒。」

「晴浦晚風寒,青山玉骨瘦。回看亭亭雪映窗,淡淡煙垂岫。」

陳郎君一面著意于琴上,一面輕聲吟唱起《雪江晴月》之詞。

同歌女的婉轉嬌柔相比,另有一番疏朗風情。如此雪夜听來,似明月下泠泠清梵,更勝鶯與燕弄關關。

一曲完畢,他並沒有停下來,只是轉了調,又成《巫山一段雲》︰

「岫垂煙淡淡,窗映雪亭亭。看回瘦骨玉山青。寒風晚浦晴。」

「咒鷗輕點點,飄絮舞盈盈。盡收酒中薄雲陰。瓊飛淡月明。」

恰與方才的《雪江晴月》是回文,妙趣橫生。

與方才相比,更如鳴泉花底流溪澗,似緱嶺上鶴鳴高寒,的確是如听仙樂,只願此聲繞梁三日,永不止歇才好。

這一曲完畢,陳郎君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小童子,令他將這把琴收好,似是今夜止于此時,再也不奏新曲了。

蕭翾似是仍沉浸在樂音之中,很快也有侍女,將陳郎君面前的金樽滿上了。

他們都舉起了酒杯,陳郎君見蕭翾飲酒,也並沒有要勸阻的意思。觀若只好依照他們的模樣,靜靜地喝完了杯中酒。

便听蕭翾道︰「難得听你屋中有樂音,竟是不知不覺,又進益了許多。」

「阿若,今夜你算是有耳福了。」

觀若望著她笑了笑,「也是沾了大人的光了。」

而後拱手同陳郎君鄭重地行了一禮,「今日得听仙樂,多謝陳郎君。」

陳郎君只是同她點了點頭,「是殷大人繆贊了,並沒有這樣好。」

見侍女又要為蕭翾滿杯,他終于出言止住了,「阿翾,只此一夜,可以不必飲酒了。」

蕭翾居然也沒有再說什麼,以眼神令那侍女停了手。

方才的歡慶之意,仿佛戛然而止,再也不會延續下去了。

但並不是有誰生了氣。就好像是一段樂曲演奏完畢,的確是該散場了。

陳郎君從琴桌之後站起來,「阿翾,夜已深沉,答應你的這一曲已經演奏完了,我也該回去了。」

「你該好好休息,便如同之前你答應我的一樣。」

他既然這樣說,觀若也是擾蕭翾睡眠之人,自然不好再留下去了。

于是也站起來同蕭翾辭行,「大人,我也該回去了。」

蕭翾將金樽放在了一旁,望向了陳郎君,語意深沉,「四郎,你也要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想一些早已經過去的事了。」

陳郎君淡然一笑,如同晴天之時的浮雲,「我會做到的。」

而後便轉身,先觀若一步,往院中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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