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取名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觀若的目光跟著袁音弗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了白色的帷幔之後。

再回過頭,蕭翾正靜靜地望著她。

觀若低了頭,輕輕喚了一聲,「大人。」

蕭翾便收回了她的目光,「昨夜才生了孩子,我听說那孩子一點也不心疼他娘,一直到寅時,才落了地。」

她攤開了她手中的書,「你陪著她?便不害怕?」

觀若望了她一眼,才發覺她手中的書頁之上,根本一個字也沒有。

她開始回答蕭翾的話,「阿弗身邊並沒有可依賴的親人,又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我不放心她。」

「若說怕……其實也有一點。我其實很怕看見血。」

從前在青華山的情形,她已經不想再回憶了。

蕭翾輕嗤了一聲,像是想要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

而後她道︰「你回去之後告訴她,她既不想要從李玄耀身上獲得任何好處,那麼她和李玄耀之間,其實也沒有什麼關系。」

不必這樣跑來她面前,聲淚俱下地哭求一場——若是她不早些將她打發走,大約也就是這樣的流程。

她不耐煩應付,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樣無趣又無用的事情上。

「所以我也不會將她和李玄耀的事情混為一談,她只管好好養著身子,照顧她的孩子便好。」

得了蕭翾這句話,觀若才放下了心來。恭敬地道︰「大人慈心。」

「慈心?這可不是慈心。不過是覺得她這個人,也有幾分意思而已。」

蕭翾將那本書隨手扔到了地上,而後平躺下來,指了指她的頭,示意觀若來為她按揉。

觀若很快坐到了她面前,開始輕輕地為她按著頭上的幾處穴位。

蕭翾閉上了眼楮,「我看她,看的不是可憐,而是心狠。」

「這對于居上位者而言,是很重要的品質,阿若,你該好好同她學一學。」

袁音弗這點伎倆,連她都瞞不過,自然是瞞不過蕭翾的。

「我連對旁人心狠都還學不會,更不要說是對自己心狠了。大人是在為難我。」

「不過我會盡力學一學的,在這世間,終究還是自保最為重要。」

她將要開口,同蕭翾說起有人對她下毒的事了,蕭翾卻忽而又問起來,「阿若,那個孩子,可取名了麼?」

看她態度,不過是閑暇時的隨口一問而已。

觀若便道︰「昨夜阿弗說,這個孩子是在蕭宅出生的,您是主人家,所以想讓您給她的孩子取一個名字。」

蕭翾居然並沒有拒絕,「既然要我來取,那不如便跟我姓蕭好了。」

她沉思了片刻,「就叫蕭迫。」

與「迫」同音的字有許多,觀若一時不知道她說的是哪一個字。

「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腸。不過這沉痛,卻並不是為君。」

李玄耀想要攻打南郡,想要與蕭氏開戰,是自尋死路。袁音弗的沉痛也從來不是為他,為了那個孩子。

她只是為她自己而已。

這是《新婚別》中的一句,不知道蕭翾怎麼忽然就想到了這里。

而這一個「迫」字,觀若一瞬間想到的卻是「強迫」,「迫不得已」,全都是不好的詞。

也都是在訴說袁音弗的際遇。

只是她既然已經為袁音弗開口,替她的兒子求來了蕭翾為他取的名字,便也不能再令她收回去了。

不知道她回去轉告袁音弗,她又會做如何想。

這一個名字的意義當然也還不止于此,「跟我姓蕭,于有些人而言,是求之不得,是無上的榮光。」

譬如蕭俶。

「而于有些人而言,便是莫大的羞辱了。李玄耀只有這一個兒子,將來也將如是,對不對?」

甚至她故意取了這一個「迫」字,與李玄耀的名字如同兄弟一般,同樣也是侮辱。

觀若想明白了這些,一時間不知道該為這個孩子高興還是憂慮。

但有了蕭翾插手,這個孩子一定更加不可能回到李玄耀身邊去了。

「阿若,去為我倒一杯茶來。」

觀若听見了蕭翾的吩咐,很快停了手,站起來,卻一下子踢到了被蕭翾扔在地上的那本書。

她將它撿了起來,放到了一旁,而後為蕭翾倒了一盞茶。

觀若忽而發覺,原本放在殿中角落的那個西洋玻璃做成的水缸已經不見了,里面的游魚自然也一同不見了。

昭陽殿不再如她第一次過來的時候那樣昏暗,甚至在白日時都點起了燭火。

殿中的侍女便如雕像一般,只知重復搖扇的動作,連一絲多余的動作都不會有。

蕭翾坐起來,還是揮了揮手,讓她們都退下了。

觀若將茶盞奉給她,想起方才的異狀,「大人為何在殿中看起一本沒有字的書?」

蕭翾啜了一口茶,反問她,「阿若,若是沒有字,還能算是書麼?」

觀若一時被她問的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蕭翾又道︰「武皇駕崩之後,令人在乾陵司馬道東側立了一塊無字碑。」

「雖然無字,卻自自有世人為她道盡平生事。

她笑著望著觀若,「阿若,你猜一猜,這書頁之上,寫著我什麼事?」

觀若不知道蕭翾為何發了這樣的感慨,她想了想,「武皇立起這塊無字碑,是令後世之人評說的。」

「她以女子之身,成為了唐朝的帝王,在位之時,甚至是在仙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為時人所貶低。」

「甚至到如今,也不乏一直貶低她的士大夫。」

只要她是個女子,哪怕擁有比唐室許多其他帝王都更偉大的功績,她也一定什麼都是錯的。

「而我和大人仍然共同生活在這個世間,大人也還有很多的事情沒去做,要去做。」

「此時討論這個話題,還是有些太早了。」

蕭翾望著觀若,莫名地笑了笑。蕭宅之中這個時節沒有艷麗的花朵,蕭翾是唯一的一朵。

淡妝嬌面,輕注朱唇,一朵梅花。

她在這個笑容里藏了許多的深意,要是很久之後觀若回想起來,才驀然明白過來。

蕭翾拉著觀若的手,讓她重又坐回了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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