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若能听懂他言外之意,也能理解他的野心。為人臣子,曾經被抄家滅族,自然是不會再甘願做臣子的了。
只是她心中卻不免更多了幾重擔憂,她同樣沒有說出口。
那都是將來的事,不必憂慮的那樣遠。
「將軍的劍術很好,是營中所有人之中最好的,對不對?」
「那時當然。」他答的很快,是少年郎對自己的信心,也是想要逗她玩,「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觀若便同他解釋道︰「今夜去見了伏大人,她說高世如的劍術很好,我能先傷了她,是我的運氣好。」
「我就想著,我不會永遠都運氣這樣好的。」
「我問了伏大人能不能教我劍術,她同意了。只是她身上還有傷,不知道要等多久。」
「將軍若是有時間,能不能教教我?」
晏既思慮了片刻,「學劍術其實還是挺不容易的,而且你一點底子都沒有,力氣也小。」
他想了想,「眉瑾的劍術是跟她母親學的,我的劍招太凌厲了,未必適合你,不如我叫她來教你?」
觀若其實原本也是更想跟著眉瑾學的,「將軍不必替我和馮副將說,我自己去問問她就好。」
若是晏既去說,眉瑾就是不想同意,也會同意的。她不想眉瑾被命令,哪怕命令她的人是晏既。
晏既自然也能懂得她的意思,也就沒有堅持。「哪怕什麼也學不成,多動一動,鍛煉身體,那也是好的。」
這里不是雲蔚山,沒有那麼多的活計叫她甘之如飴地去做。她只能每日穿梭在各個營帳之中,陪著他們看書下棋,說說話。
長此以往,對身體不好。
觀若瞪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學不好了,還沒有開始,就在這里唱衰。」
「馮副將若是願意教我,她是名師,我也會努力做她的高徒的。」
「依眉瑾的性子,若是你誠心想學,她是不會拒絕的。」
晏既面上浮現出了一些回憶之色,「她其實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從前在長安,路見不平,常常會出手相助。」
「那都是她不認得的人,更何況是你了。」
觀若和眉瑾雖然喜歡的是同一個男子,可是她永遠不會用惡意去揣度眉瑾的心思。
她在她心里永遠都是美好的,是月下被一群孩童圍住,溫柔微笑著的她。
「我知道馮副將是個很好的人,等什麼時候有了時間,我就去問問她。」
眉瑾是個很好的人,可高世如不是。她又設了個圈套給晏既鑽,「將軍今日說,你不會讓高世如染指我的東西。」
她又翻過身子來,趴在床榻上,捏著晏既的下巴,「那將軍算不算我的東西,你今夜在她那里呆了這麼久,我該怎麼懲罰你?」
晏既就任由她捏著他的下巴,「你這個問題,真是叫我好難回答。」
無論他說「是」與「不是」都是在罵他自己。
觀若也忍不住笑起來,「那將軍只回答第二個問題就好了。」
晏既在她手上吹了口氣,語氣曖昧起來,「你想怎樣懲罰?」
觀若像是被燙著了一般收回了手,教訓他,「你好好說話。」
要不然,到時候尷尬的還是他自己。
晏既大笑起來,一把攬過的觀若,害得她磕在了他的肋骨上。
晏既生的高大,那一日她扶著他,要倒下去的時候,根本就拉不住他。
可身體上其實還是沒有幾兩肉,是精瘦的。磕得觀若腦袋疼,晏既連忙幫她揉起來。
她倒是也不忍心責怪晏既,反而對他道︰「將軍原來這樣瘦,是軍營里的飯吃不飽麼?」
「其實我會做飯,將軍應該也知道,從前我家里的事情,都是我來做的。」
在雲蔚山,他吃她做的飯吃了一年有余。
晏既自然是知道的,他把觀若的頭發都揉亂了,「說你傻,你還真的傻。每日里這麼多事,哪里能像裴沽一樣心寬體胖。」
「不要你做飯給我吃,只要我不犯錯傷害你,你也不要傷害我,我們每天都高高興興的,那就好了。」
觀若已經不覺得疼了,便拍開了他的手。「你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躲過我的懲罰。」
晏既無奈起來,「我去尋高世如,又不是同她敘舊情,只是叫她配合我走下一步而已。若是這樣也要被懲罰,那也由你說了算。」
觀若將他的手臂抓過來,墊在自己腦後,刻意的往下壓了壓。
只是他的手臂很堅硬,反不如枕頭舒服。「就罰你吃一頓我做的飯,不管好不好吃,都要一點也不剩的吃完。」
她偏過頭去望著他,故意嚇唬他,「我可是很久很久很久,都沒有做過飯了。」
她刻意說了三個「很久」,期待能看見他驟變的臉色。
其實距離她上一次做飯也並沒有多久,三個月而已,卻是上輩子的事了。
然而晏既只是笑了笑,把手臂抽出來,坐起來,「好,我一定吃完。」
他說話的神情很認真,「這輩子第一次吃我的未婚妻子做的飯,無論多難吃,我都會咬牙堅持的。」
重音落在「難吃」兩個字上。
觀若知道他又是嘲笑她,這是她的好意,她又拍了晏既一把,想把他拽回來。他不再躺在她身邊,帳外的風吹進來,她覺得有些冷。
馬上就要天亮了,再往後,他們就不能這樣沒有規矩了。
「我還有事,要準備出去了。」他並沒有動,回過頭去望了一眼帳外。
觀若心里失落起來,卻也松開了手,她不能耽誤他的正事。
結果晏既很快又躺在了她身旁,飛快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觀若的眼楮里水光瀲灩,有藏不住的欣喜,她還是故作大方地道︰「將軍不是要做正事去了麼?」
他的手搭在她白皙細膩的脖頸上,「今夜是最後一夜了,再往後,你又要住到別的營帳里了。
天色亮起來晚一點,再晚一點,我就可以多和你耳鬢廝磨多一刻。」
她心里其實同樣舍不得,說出來的話卻很壞,「難道天色亮起來,將軍就不再喜愛我了嗎?」
少年郎眼中的情意,濃烈如酒,「阿若,我永遠都喜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