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五章 戰事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接下來的幾日,穆猶知倒都很是消停,觀若只是每日晨起的時候會過去探望一下她,見她沒有什麼事,連話也懶得同她說。

晏既很忙碌,或許是軍情緊急,一連幾日,他們甚至都沒有能夠見面。

觀若便每日都在營帳里陪著藺玉覓說話。天南海北,無話不談。

可是這個打擊于藺玉覓而言實在是太大了,不能指望她一下子便接受,常常是話談到一半,忽而淚濕衣襟。

觀若望著藺玉覓,她的心好像也變得潮潮的,煩躁和抑郁都積壓在心里,無處可言說。

在下起第一場雨的秋夜里,裴伽終于選擇了先出手。

觀若半夜醒來,听見了遙遙的廝殺之聲。那聲音混合著雨聲,她其實听的是並不真切的。

要等到雨停下來,天地間只剩下這殘忍的聲音,她才死死地攥住了枕頭,祈望著這樣的聲音能早一些過去,再早一些。

暗夜之中,她听見藺玉覓也輕輕地翻了身,她知道她也清醒著,和她一樣,在听遠處的動靜。

誰都沒有說話,沒有和彼此交談的,只要她們一發出聲音,她們心中的恐懼好像一下子就會聯通在一起,在這黑暗的營帳之中衍生出更多的恐懼和絕望來。

一直到天色將明,廝殺聲才終于停了下來。

觀若一刻也等不得了,她得去尋晏既。

她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也沒有顧得上和藺玉覓說什麼,點了燈籠,急匆匆地出了門。

昨夜的一場雨下的很大,地面上泥濘不堪,亦有幾處沖刷出了幾道溝壑,有雨水在流動著。

觀若抬起手中的燈籠照了照,那流水之中,流動的亦有人的血,是鮮紅的。

她們所在的地方離戰場很遠,鮮血甚至流動到了這里,那晏既所處的地方,又該是怎樣的修羅地獄?

她心中更加焦急,提起裙擺,快速地往晏既的主帳跑去。

燈籠隨著她的動作在不斷地搖晃著,照亮了許多渾身是血,不住哀嚎的士兵,這聲音讓她心煩意亂,她不敢留心去看。

這還是她第一次直面這樣的情形。前世今生,她醒來的時候都已經在掖庭里,不曾見過藺玉覓在青華山時同她描述的,一場屠殺剛剛結束之後的樣子。

她見過一次,才知道她會有多想要忘掉。

觀若一路向前跑,滿地的泥濘想要將她留下來,想要拖住她的腳步,都只不過是沾髒了她的裙擺而已。

直到她幾乎筋疲力盡的時候,連氣也快要喘不上來的時候,她才終于看見了站在大帳之前的晏既。

天色將明未明,是最昏昧的時候。

他一身鎧甲,身姿挺拔,立在大帳之前。

晏既正在指揮士兵照顧傷員,四處都橫七豎八地靠著、躺著在剛剛過去的夜晚里付出過巨大代價的士兵,他們都在等待著救援,等待著醫藥,等待著天明。

也有人是等不到天明的,一重白布蒙上來,家中所有人的期盼,一瞬間便都成了空。

不斷地有人拿著火把路過他,將他的面容照亮一瞬。

他的面頰上有血,不知道屬于他,還是屬于他的敵人。他的頭發是濕淋淋的,有一小縷貼在面頰上,他顧不得去撩開。

他也仍舊穿著那件繡著玉樓瓊勾的披風,它已經傷痕累累。上面染著一塊一塊的暗色,是雨水,也是他敵人的血。

他動手將它解了下來,蓋在了一個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在日夜交替之時凍得瑟瑟發抖的士兵身上。

晏既不光光只是在指揮而已,他同樣也在幫忙搬運傷員,為他們包扎,甚至端過藥碗來喂他的士兵喝藥,他沒有注意到觀若。

觀若站在遠處,看見晏既行動自如,似乎並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她也漸漸地放下心來。

她吹滅了手中的燈籠,並不想讓他發覺她,打擾了他該做的事,她轉身過身,打算下回自己的營帳去。

身後有人快步追了上來,她滿懷期待地回過頭去,那個人是晏既。

「阿若,你怎麼走了?」花費了太多的力氣,他喘著粗氣。

觀若從衣袖中掏出了手帕來,細心地替他擦干了他面頰上的雨水和血水。

「今日你想必還有很多事,只要看見你沒事,我就能放心了。」

他想要擁抱她,在每一次戰斗結束之後,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擁抱她。

可是他身上還沾著裴家人的血,他不想弄髒了她。

他甚至都不敢伸出手去,「你是不是一夜都沒有睡?你到我的營帳里等我,好好睡一覺,我一做完所有的事情,就回來找你,好不好?」

天色在晏既身後一點一點亮起來,他的語氣又疲憊,又溫柔,讓觀若沒法拒絕。

他們一起往前走,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

觀若無意追問他什麼,四處的慘烈情形,已經向她說明了很多很多。

再多的話,她會等著他回到營帳里來,再一一地告訴她那些她該知道的。

晏既的營帳里沒有點燈,觀若想要在里面休息,所有的光亮也都是多余的。

他就站在她面前,還沒有著急出去。她忍不住捧住他的臉,替他將那一縷亂發撩開,而後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唇。

她只想要淺嘗輒止,這一個吻可以表達她很多的情緒,惶惑、不安、焦躁,還有最後的安心。

她不過是凡俗中一個平常人,像所有的征婦一樣,盼著勝利,但是更盼望的總是自己的丈夫能夠不要受傷,平安歸來。

更多的事情她盼望不了了,除了一點無用的同情,她什麼也給不了。

觀若很快和晏既分開了,她不再踮著腳尖,想要催促他去為他的士兵做更多的事,讓他們家中的親人能少一些失望。

她松了手,晏既卻不肯放手了。他低下頭,重新噙住了她的唇,熟練地撬開了她的貝齒,開始與她交纏。

他緊緊地摟著她的腰,讓她貼在他身上。觀若的手臂也攀上他的脖頸,用力地送上了她自己,期望能將昨夜她的心緒,全都在這一個吻里傳達給他。

片刻之後,他們都松開了手。

晏既的嗓音低沉,滿眼都是觀若,曖昧的氛圍還沒有消散殆盡,他們要短暫分離。

「阿若,這幾日我很想你。」

他收到了裴伽想要先下手為強的消息,這幾日都在打算著,如何將這一仗順順利利地打贏。

他要最高的士氣,最少的傷亡,最快的勝利。

晏既的目光流連在觀若的唇上,似乎是方才還沒有魘足。

但終究是理智佔了上風,他的手重又按在了他的劍柄上,「你在這里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眼中水光瀲灩。「你的事情更重要,我會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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