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形而上學

「听你這麼說,感覺徐文瑞好像挺不容易的似的啊!」顏雪做吃驚狀,「之前了解到的情況,我以為他是一個沒有什麼煩惱的天之驕子,那種所謂的‘別人家孩子’呢!」

「是吧!你們會這麼以為,我一點也不覺得驚訝,畢竟我以前不也是這麼想的麼。」鄧純滿面憂傷地嘆氣道,「就是因為和他在一起之後,知道了他的那些不為人知的辛苦,所以我才覺得更加心疼他,想要對他好,讓他不用再一個人承受那麼多壓力。

徐文瑞的爸媽從小就喜歡給他定各種各樣他們覺得好覺得對的目標,不光這樣,還特別喜歡把他跟其他人去比較,如果比贏了呢,那就是爸爸媽媽的好寶寶,又給買玩具,又帶著出去玩,好吃好喝的哄著,讓徐文瑞覺得他特別受爸媽寵愛。

但是假如說一不小心遇到對方的孩子更優秀,更出風頭,那徐文瑞就慘了,回家得被他媽媽天天數落,從頭到腳就沒有一點看得過去的地方了似的,哪里哪里都不好。

徐文瑞說,他那時候就慢慢的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他比身邊其他同齡人都優秀的時候,他媽才會愛他,喜歡他,才會對他特別好,他也會過得比較舒服。」

「那要是這麼說的話,徐文瑞應該也過得還不錯啊,畢竟他又會唱歌又會跳舞,在同齡人圈子里應該屬于比較出風頭的那種吧?」

「是啊,徐文瑞就是因為明白了那個道理,所以才開始找一條對自己最有利的路,他發現自己在唱歌跳舞這方面還挺有天賦的,雖然說和人家專業的比可能不一定贏,但也未必輸,跟普通人里頭就比較突出了,再加上他長得又高又帥,所以每次只要他有才藝,他爸媽的親戚朋友圈子里,就沒有誰家的孩子能輕易的超過他,這樣他就可以比較輕松的贏。

他說他這叫拿自己的長處去比對方的短處,用最容易出風頭的方式,達到最佳效果,給自己換來更好的待遇,也讓他爸媽覺得在別人面前有面子。」

鄧純這麼一說,顏雪聯想起了之前徐文瑞輔導員的感慨,輔導員有些遺憾徐文瑞把那麼多的時間都放在了業余活動上,導致學業方面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輔導員覺得徐文瑞那麼聰明,這樣或多或少有些因小失大。

現在結合鄧純這一番話,倒是變得比較好理解起來了。

「徐文瑞特別好面子,要是非要我說我對他這個人有什麼不是特別滿意的地方,那也就是這個了吧。不過我不是嫌他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是心疼他總是不肯讓自己輕松一點,每時每刻不管做什麼,總是先想別人會怎麼評價他的舉動,這樣太累了。

他自己也覺得累,但是又改不掉這樣的慣性,他說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都是單純的欣賞他,還包容他,不會對他指手畫腳,不會逼他非得怎樣,所以和我在一起是很放松很舒服的,我能緩解他父母給他帶來的壓力,讓他覺得不那麼辛苦。

結果他爸媽一點都不為自己的兒子考慮,滿腦子都是他們自己的面子,不盼著兒子找一個適合自己的伴侶,只想著怎麼能在他們親戚朋友圈子里掙面子!」

「人嘛,不管多麼大公無私,思考問題的出發點也還是他們自己啊!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對了,你和徐文瑞是什麼時候分手的?」康戈在對鄧純表示理解之後,忽然開口問。

鄧純在听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神有一點飄忽,然後她選擇對康戈的這個問題來個充耳不聞,自說自話道︰「徐文瑞和我在一起之前,因為和伍貝貝分手的事情,可能多少有點影響心情,所以狀態不太好。

和我在一起之後,我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他的狀態真的是肉眼可見的變好,氣色變好了,也更加自信昂揚了!結果他爸媽搗亂,不停的想要拆散我們,又讓徐文瑞壓力大了起來,再加上後來有一段時間,伍貝貝又騷擾他,讓他情緒也很受影響。

徐文瑞真的是太可憐了,他一個人扛著那麼多的壓力和情緒,如果我能一直陪在他身邊,他的狀態一定會保持的很好,說不定現在還會好好的,什麼事情都沒有。」

「為什麼你覺得徐文瑞出事,會跟他的情緒和狀態有關?」顏雪問。

鄧純一愣︰「我……我也是听別人說的,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他自殺了,有的說他因為被人嫉妒所以把他給害了,我也不知道應該信誰才好,所以就覺得這個事情估計還是跟他的狀態和身上的壓力有關,難道不對麼?」

「那倒也沒有什麼對不對的,我也就隨口那麼一問。」康戈咧嘴一笑,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所以徐文瑞和你分手之後,又和伍貝貝復合了麼?」

「沒有!」鄧純一听這話,立刻語氣強硬地予以否認,「他是個聰明人,怎麼可能會在同一個坑里面被絆倒兩次呢?當初就是他甩掉的伍貝貝,只不過因為自尊心的問題,所以影響了自己的心情和狀態,和我在一起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種什麼樣的感情了!

是那個伍貝貝和你們說的?她說徐文瑞跟她分手之後又和她復合的?真是胡說八道,滿嘴謊話!愛情死了就和人死了一樣,除了有個念想,活是肯定活不回來了!徐文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被她那種女生迷惑的!」

「她那種女生?迷惑?」顏雪從這話里听出了一點門道,「听你這個意思,伍貝貝的為人是有什麼下次麼?她是哪種女生?你說她之前是迷惑了徐文瑞,指的是哪方面?」

「沒有什麼,不就是男人麼,有的時候再聰明也會犯傻,被表面的漂亮臉蛋給迷惑,就覺得長得好看就肯定什麼都好了,根本沒想過,有可能一個長著漂亮臉蛋的女生,實際上里面都不止是草包的問題,根本都已經爛透了!」鄧純有些恨恨地說。

說完之後,她瞥了一眼顏雪,微微一愣,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方才那番話的打擊面有點廣,于是又對顏雪說︰「你別多想,我沒說你,你是警察,肯定不一樣!」

顏雪笑了笑,沒有接話,鄧純強行把自己從打擊範圍里面摘出去找的理由實在是有夠牽強,不過眼下這並不重要,別說是牽強的把自己摘出來,就算連自己一並說進去,顏雪也根本不可能去理會、計較。

「那你跟徐文瑞分手之後,你們兩個人私下里還有聯絡麼?」她繼續向鄧純詢問,「徐文瑞出事之前的近況你了解多少?」

「他……近況……挺好的啊……」被顏雪這麼一問,鄧純的眼神又飄忽起來,「他最近挺忙的,畢竟畢業前了麼,總要找一找出路的,他爸媽對他的要求那麼高,他的壓力根本就小不了,所以肯定是為了畢業之後的就業在忙活,不能像以前那麼有閑工夫參加很多活動了。」

「那你和徐文瑞分手之後,沒有你那麼事無巨細的照顧他,他還能生活自理了麼?」康戈半調侃似的問鄧純,「你沒听莊復凱說徐文瑞和你分手以後是不是過得很窘迫麼?」

「莊復凱?我為什麼要向他打听徐文瑞的事,我和他一共就去徐文瑞宿舍的時候見過那麼兩三次,又不熟!」鄧純對康戈的說法有些莫名其妙,「我照顧徐文瑞,那是因為我喜歡他,愛他,我心甘情願,我覺得很甜蜜!

他接受我的照顧,那也是對我感情的一種回應方式,你怎麼能把他說得好像是一個廢物一樣呢!我不能接受你這麼評價他,以前不可以,現在死者為大,就更不行。」

「喲,我還真沒有那個意思!是我說話說得有些不合適了,我向你道歉!」康戈一臉歉意,語氣誠懇的立刻向鄧純表達歉意。

他都已經這麼說了,鄧純自然也不好意思拉長臉,淡淡搖頭表示沒有關系。

顏雪在一旁看著康戈和鄧純一問一答,等那邊道歉的話也說完了,被道歉的也接受了,這才開口,一邊端詳著鄧純,一邊問她︰「我有一個疑問,如果冒犯到你的話,我確實是無心的。我怎麼覺得你在回憶和徐文瑞的那段感情的時候,好像並不是特別傷心?

嗯……這麼說好像不太確切,我的意思是,從剛才我們聊起來這些開始,一直到現在,我覺得你傷心難過的好像都是你們兩個最終沒有能夠走到一起,沒有畢業之後結婚成家過一輩子,對于徐文瑞的死……你好像還接受得挺坦然挺淡定的呢?」

「那不然呢?」本以為這個問題會讓鄧純勃然大怒,沒想到她的反應卻非常平靜,「難道我要去給徐文瑞殉情,這樣來證明我對他的感情是真的,是非常深厚的麼?

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再那麼全心全意的去愛一個人了,畢竟每個人一輩子能用來愛別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用光了就沒有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對我和徐文瑞的感情被他父母圍剿、扼殺這件事確實是非常的痛心,因為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如果徐文瑞還在,那也還有回旋的余地,現在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所以我難過。

徐文瑞死了,我也很痛苦,但是我們曾經真心地愛過彼此,我們過去的感情,我們的那些美好回憶,這是死亡沒有辦法從我這里奪走的,就算徐文瑞人已經死了,他帶給我的那些快樂的記憶也永遠都很鮮活的儲存在我的腦子里,誰也抹不掉,誰也搶不走。」

康戈听鄧純說完這番話,緩緩的晃晃頭,鼓掌道︰「我還是那句話,你真適合學哲學的!」

鄧純對康戈的夸獎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是麼?可能我確實有那方面的天賦,以後看來我應該找一些哲學方面的書籍,系統的學習和提高一下自己才行了。」

鄧純離開之前把自己的聯系方式留給了顏雪和康戈,表示如果後續還有什麼需要自己幫忙的,絕對責無旁貸,並且在臨走的時候,她還叮囑顏雪,希望顏雪能夠見縫插針的再繼續幫自己勸說一下徐文瑞的父母,讓自己登門拜訪一下,就當是她最後再為自己曾經深愛過的人做一點什麼,關心一下他的家人。

鄧純走了之後,顏雪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對康戈說︰「這個鄧純跟我原本認為的完全不是同一類人,看來莊復凱對鄧純的認知也不是很對啊!

不過說真的,你好像夸了鄧純兩次,說她適合從事哲學相關的工作,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我總覺得听著不像是夸她有思想的意思!」

「你覺得不像夸她有思想,那就對了!」康戈狡黠一笑,「我是想說啊,她從頭到尾給咱們講述的那些與徐文瑞有關的事情,強調的問題,都有一股子形而上學的味道——哪有什麼客觀事實,不就是一大堆一大堆的主觀猜測麼!」

「好家伙!跟你聊天還真的要豎起耳朵,頭腦靈活一點,不然容易分不清你說得話到底是夸還是罵!」顏雪對康戈的看法深表贊同,同時又覺得有點好笑。

「非也非也!」康戈晃晃腦袋,「其實這是很容易分辨的,因為我真心夸獎一個人,一定會說得非常直截了當,至于那些听起來似是而非,不好說是夸獎還是嘲諷的,運用一下排除法,去掉一個錯誤答案,你就知道是什麼了!」

「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顏雪笑,她覺得康戈性格還真的是相處起來很愉快的那種,至少溝通就很舒服,不費力,甚至還有一點小默契,「你方才總結的很對,鄧純說起關于她和徐文瑞之間的事情,感覺似乎說得很言之鑿鑿,實際上想一想,說來說去都是她主觀上的情緒,和自己一個人的判斷推測,那里面鐵打的事實,純干貨的部分簡直少到可以忽略不計!」

「缺少事實作為支撐,基本上都是主觀感情想當然的結論,這就叫做臆想了。」康戈也在思索這個,他用一只手撐著頭,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修長的食指一下一下輕輕叩著自己的額角,「有趣的是,鄧純說她和莊復凱不熟,但是莊復凱卻對鄧純‘賢妻良母’的人物形象很了解,並且對于女人應該主內,相夫教子之類的想法也不謀而合,你說這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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