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虧心事

這恐怕是這天地下最諷刺的事情之一了。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鬼」這麼唯物的話,從一個神棍的嘴里說出來,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來吧,咱們把這件事從頭捋捋。」康戈對段勇笑了笑,姿態放松得就好像和老熟人閑話家常一樣,「我也沒說徐文瑞的死肯定和你有關系,但事實就擺在那里,他從你那里‘驅邪’回去之後,人就沒了,我們是不是有必要跟你問清楚?」

「是是是!有有有!問!你們問!」段勇苦著臉,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徐文瑞到你那里去的時候是個什麼樣的情況?」顏雪見段勇總體來說還算配合,便開始對他詢問起來。

「就跟我之前的那些個客戶都差不多,都是覺得自己中邪了,吃不下,睡不好,總做噩夢,神神叨叨的!」段勇開口之後也意識到,眼下這種情況下,彰顯在自己這里吃過虧上過當的受騙人數並不是明智之舉,于是便迅速略過這部分信息,「其實要非說是中邪,在我看來,那就是心里頭虧得慌!不是有那麼句話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那個姓徐的小子跟他女乃女乃過來的時候,就跟我之前見過的差不多,就是天天做惡夢,總夢到有個女鬼追著他,要把他給怎麼怎麼著了,他特別害怕,所以晚上也不敢睡覺,還總覺得那個女鬼白天都在他周圍神出鬼沒的。

我以前遇到的基本上都是這種,所以也沒太在意,就問問他那個女鬼長什麼樣,他就說什麼穿著裙子,白色的,裙擺上面都是血,兩條腿上也都是血,一走路就留下一串帶血的腳印,還說那個女鬼看到他就一直哭,不說話,伸著手,就好像是想要把他給抓走似的,所以他就特別害怕。」

段勇描述徐文瑞的「撞鬼」情況時,語氣里面帶著一種莫名的輕蔑。

「怎麼?你對你的客戶還有點看法?」康戈注意到這一點,挑眉問他。

「看法倒是沒什麼看法,就是我不說過了麼,這種人我見多了。」段勇雖然沒直接承認,卻也沒有否認康戈的結論,「之前有過一個說他死去的老爹成天找他討債的,後來三問兩問就給問出來了。

他爹活著的時候,他把他爹的銀行卡都給拿走了,後來老頭兒生病住院,什麼貴的藥他也不讓醫院給他爹用,後來算是治好了,但是效果不怎麼樣,回家之後他也沒給老頭兒買營養品補身體,沒多久人就死了。

還有一個來找我的,說是總看到一個老太太一臉血的趴在他家窗外看他,實際上是他好幾年前晚上喝了點酒,開車把一個老太太撞傷了,他當時害怕,開車跑了,後來也不知道老太太活著還是死了。」

段勇隨口舉了兩個例子之後,又覺得不好過多透露自己的行騙過程,于是及時收口,總結道︰「所以嘛,一般這都是做了虧心事了,自己嘴上不承認,實際上心里面虧得厲害,越心虛越害怕,就越能看到自己心里頭害怕的東西。」

「所以你覺得徐文瑞看到的所謂‘女鬼’,是因為他對什麼事情虧心呢?」

「這個麼!以我的經驗來看,估計是糟蹋別人家小姑娘了,一開始胡亂來,後來弄出‘人命’之後又不願意負責任,所以自己心虛,害怕,誰知道是不是小姑娘因為他鬧出什麼血光之災了,他就慌了唄!」

「這是你從他嘴里套出來的,還是根據你多年的職業經驗推斷出來的?」

「我就是瞎猜的,沒套人家的事兒!再說了,這種事情他要是敢承認,還能給自己憋出來心病麼!」段勇訕訕地晃了晃腦袋,「我看那小子,長得白白淨淨,人模狗樣的,打扮得油光水滑,歲數又正好是二十出頭,再加上他說他遇到的那女鬼長什麼模樣,那換成隨便誰都得跟我猜的差不多啊。」

雖然段勇的這個結論完全來自于自己的主觀猜測,但是對于顏雪和康戈而言,卻也不失為一個可以作為參考的視角。

「你說的有點道理,那之後呢?你給他驅邪是怎麼操作的?」康戈問。

「那就更沒什麼可說的了!」段勇一臉無辜,「我不是跟你們說了麼,就是一般的那種黃紙,上面的符……唉,跟你們實話實說吧,是我刻了個章,印上去的,不過我都是買的最好的印油,人家說喝了都沒事的!

關鍵是我真的是很注意,這麼長時間,我都給裝水的碗先用酒精涮一涮!而且是醫用酒精!我可不用工業酒精那種東西來坑人,我知道那玩意兒有毒!」

顏雪听了這話一愣,康戈當時陪著徐文瑞的祖父母出去,所以沒有听到,她留在會客室里听其他人提供信息的時候,從徐文瑞母親那里听到過關于徐文瑞酒精過敏的這個情況。

當時徐文瑞母親主要想表達的是自家兒子作風優良,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不抽煙不打牌,就連酒都因為遺傳了非常嚴重的酒精過敏,所以踫也不踫。

「你用了多少酒精?最好實話實說。」思及此,顏雪表情也嚴肅起來。

「我……我……」見顏雪這種反應,段勇一下子也遲疑起來,支支吾吾了一番,也沒有說出自己到底給徐文瑞放了多少酒精進去。

康戈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瞄一眼顏雪,從她的表情和姿態看出這里面應該是有什麼重要關聯,但他依舊面色不顯,在一旁不慌不忙接話道︰「用酒精涮一涮碗,然後又是倒水,又是燒黃紙,這麼一圈下來,這就跟一碗白水沒有什麼區別,那還能有什麼消毒殺菌的效果了!」

他這麼一說,段勇頓時就有些懵了,他趕忙看看旁邊的顏雪,想看看顏雪對康戈的這一番話會是什麼樣的反應,見顏雪表情不變看著自己,臉上也浮現出幾分疑惑,開始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理解錯了顏雪的意思。

「這個姓徐的小子,是從我那兒回去之後就得了什麼急病,然後就出事了?」他開口試探,「那不可能的,我的做法就沒有變過,之前那麼多人都喝過,沒有一個有事的,沒道理就到了他這兒就有問題啊!

我跟你們模著良心說大實話,我用的就是市面上能買到的那種,濃度是多少我還真記不住了,百分之……七十幾?反正就是藥店的人告訴我消毒效果最好的那種!我弄完了符水之後就偷偷往里頭兌點兒,還加了點別的中藥湯進去。

這樣喝的時候,又不會有什麼沖鼻子的酒味兒,之後呢,多多少少,一晚灌下去,當時也能有那麼一會兒身上熱乎乎的,這樣我也比較好跟他們解釋,說這是喝了符水,所以身體里陽氣比較盛了,這樣就再也看不到那些不干不淨的東西了。」

顏雪站起身,示意了康戈一下,自己轉身出了審訊室,換了外面的同事羅威進來,她則直奔法醫那邊,把這個情況和張法醫他們溝通了一下,剛好法醫那邊的毒HX物鑒定也出了結果,結合顏雪提供的情況,很快就有了結論。

「徐文瑞不是死于酒精過敏,這一點可以確定,因為從他血液化驗結果來看,殘留的酒精成分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但是考慮到酒精過敏的這個問題,這倒是可以對于他呼吸道水腫引發窒息的這一情況有一個更充分的解釋。」

張法醫對顏雪說︰「我們在徐文瑞的體內發現了一種毒HX素,只不過從含量來看,還不足以直接致命,想要達到死亡的效果,還需要繼續累積。

偏偏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有嚴重酒精過敏的人,喝下了被摻有少量酒精的符水,引起了呼吸道水腫,加上之前就有的中毒反應,最終導致了死亡結果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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