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1 第 1661 章

陳澤的人生, 是很有意思的,這是他自己的評價。

二十歲之前,他是私生子, 沒有影視劇中那麼糟糕, 他跟母親雲思思住在國外, 雲思思是個性子外向的女人, 開朗愛笑, 很有女性的魅力, 每次出門都少不了愛跟她打招呼的鄰居友人。

陳澤作為雲思思唯一的兒子,哪怕是陳父養在國外的私生子, 所享受的待遇也不差, 或者還更好一些, 當時國外的條件,的確是比國內強的,生活物品方面, 不是有意比較貶低, 但他的確沒受過什麼委屈。

在他成人準備創業的時候, 轉折突然就來了,他被認回了陳家, 不是以私生子的身份,而是被抱錯的婚生子, 陳家的二少爺, 這事兒可真是太有趣了。

陳澤毫不認生地認下了陳母和大哥陳啟明, 懷著點兒新奇的意思, 發現他們對自己的態度,怎麼說呢,若說不好, 過于矯情,若是好,似乎也有些談不上,尤其是後來車禍回家的那位真正的私生子回來,看到他們之間相處的樣子,他才發現自己終究是跟他們隔了一層什麼。

「思思姐,你是不是也會對一航弟弟更好?」

認下雙胞胎的身份,某個角度來說是委屈了陳澤的,他看得開,弟弟出了車禍眼楮失明,肯定是最脆弱的時候,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若是搶佔他的位置,哪怕那原來就是自己的,也難免像是在欺負人了。

從出身上說,當了二十年私生子的陳澤知道這個身份有些不好,可到底不曾因這個身份受什麼委屈,也就不會為此鄙視真正的私生子陳一航,更何況,他的親生母親雲思思對自己很好。

「不會。」雲思思回答得很認真,她像是任何一個普通的母親一樣,在兒子脆弱的時候,把他摟在懷里,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肩頭,沒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復雜神色。

有些感情是算計之初無法預料到的。

「我沒有另一個二十年來對另一個兒子好了,哪怕那是我的親生兒子。」雲思思說話的語氣之中帶著感慨,當年換孩子,她的確是有為了孩子更好的心思。

她覺得自己是個不會養孩子的,那時候太年輕,太沖動,就說給人當情人這件事,再來一次,好逸惡勞的她哪怕知道對方是拿自己當情人,還是會去,可感覺又和不知情的時候不一樣了。

為孩子好的心佔了三分之一,她畢竟還是個母親,另外三分之一就是報復,通過這樣的方式遷怒那個男人對自己的欺騙,他騙了她,她也騙了他,如此公平,再有三分之一就是為了自己了。

情人不是長久之計,色衰而愛馳,雲思思是知道這個道理的,若不是這個孩子來得及時,她恐怕已經是愛馳的那個了,所以,以孩子體弱而國外醫療條件更好的理由退到外面去,她是不覺得失去了什麼的。

只是在外人看來,冒著失寵的風險去國外居住只為了孩子好,本身就是愛子的表現。

她不敢認,但那份沉默,本來就足夠謙遜,讓人對她倍生好感。

對換來的孩子,她盡可能按照好的方法去養,可過程中總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孩子第一次沖自己笑,第一次管自己叫媽媽,第一次… …太多的第一次他們一同經歷,二十年,不是二十天,也不是二十個小時,這是太漫長的時間,哪怕一開始吝嗇的人,也會在這個過程中付出更多的感情。

「你是我養大的兒子,我的兒子,唯一的兒子。」

陳澤永遠都忘不了自己因為那點兒失落去雲思思身邊求安慰時候听到的這句話,當時,她的手落在他的頭發上,輕輕的撫模了一下,這一句普通的言語就讓陳澤鼻子酸了。

「是啊,我也沒有二十年再去當一個好兒子了。」

突然就釋然了。

第一次當兒子就是給雲思思當的,所以,第二次,哪怕有了經驗,可到底不能如第一次一樣,對他們來講,也是一樣的吧。

很多東西,本來就不是太上心,這會兒更可以看得開了。

對于陳一航,也沒什麼嫉妒的,一來是他那時候的狀況的確不好,任誰看失明都不是好事兒,二來則是雲思思的關系了,那到底是雲思思的親兒子,她未必能夠對他如自己那樣好,換言之,自己也搶了他的母親,屬于他的那份母愛,這份交換,兩份母愛,談不上誰虧欠了誰,而雙胞胎的謊言,本身也剝奪了他找回屬于自己的那份母愛,所以… …

陳澤獲得陳家的支持之後,就開始專注自己的事業,他不準備完全依靠陳家,他會做出一番事業來,證明自己足夠優秀的同時,也讓自己獲得更好的生活,提供給雲思思更好的生活條件——她只有他這一個兒子了。

這件事,換子這件事,的確是很有趣的。陳澤並不介意對別人說起來,也會跟自己的朋友說起那時候覺得蒙圈兒的好笑,後來找了女友,對女友也並不諱言。

很多人最初听到這個事兒,都會惡意揣測雲思思,因為當情人本身就是不道德的,而對不道德的人,似乎什麼惡事都往她頭上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陳澤便不得不對這些還算看重的朋友和女友解釋︰「思思姐不是那樣的人,嚴格來說,還是我佔據了她那份本不屬于我的母愛。」

外人怎麼能夠理解當事人的感受呢?

朋友沒有因為這件事而跟他疏遠,見他態度認真也就不再想那麼多,女友卻難免不滿這暗中的未來婆婆,後來,陳澤就跟她分了手,在他看來,這是三觀問題,不能湊合。

又是幾年後,他娶妻生子,像是偏安一隅般,對歸一教的種種,對神明復蘇的傳言,不當一回事兒。

哪怕後來,有一些明顯的證據讓他明白這個世界的確有些莫測了,但,他也只是去歸一教所在的地方轉了一圈兒,跟自己的「雙胞胎弟弟」說了會兒話而已。

陳澤沒有利用血緣的關系去搶佔什麼先機,那些太渺茫的神秘,誰知道能有幾分落到真實,又需要為了這幾分真實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選擇了科技公司,看似是時代的弄潮兒,想要追尋最新最冒險的科技,其實,陳澤是個十分沉穩的人,若不是有著足夠的把握,他絕對不會選擇這個行業投入。

這固然有國外環境對他的影響,也有國外的朋友對他的支持,這方面,就是陳家所不能涉及的了。

「思思姐,一航弟弟現在也很厲害了,那個歸一教,我去看了,很不錯,思思姐,你要去看看嗎?」

陳澤從歸一教回來之後,還難以敘述那種淨化之中的具體感受,他也得到了一件有金色十角形標志的白衣,還有另一件,是給雲思思的,當然理由是雲思思是他的養母。

陳澤以為被隱瞞得很好的陳一航只把這白衣當做某種伴手禮一樣,沒有拒絕,給捎了過去,過去的路上還在想,這麼多年,雲思思能夠收到的來自親生兒子的禮物,恐怕也就這麼一件吧。

而他自己,從陳家獲得的已經很多,陳母和大哥,誰都沒有忽略該給他的那一份。

「我就不去了。」

雲思思似有兩分黯然,她最初的算計只是一個模糊的念頭,能夠獲得怎樣的結果也全是未知,起碼她知道自己不是全心為了孩子好的,不到必要時,也就沒有理直氣壯去收取「利息」的膽氣。

陳家很厚道,當年給她的就不少,後來陳父跟她的關系也一直沒斷,從沒短了她的錢,比她預想的最糟糕的情況要好很多,還到不了要讓兒子供養的時候,所以,雲思思覺得,自己不必去圖窮匕見,非要把兒子認回來多添麻煩。

面對陳澤,雲思思一笑︰「在他眼里,我就是個陌生人,何必過去自找麻煩,到時候夫人會生氣的。」

陳澤也笑,他覺得陳母不是那樣的人,這幾年,足夠看清一個人了,但也沒必要拿來勸慰雲思思重新看待陳母,情人對原配的理虧感,他這樣的身份,說得多了,倒像是也向著陳母一樣,恐怕更讓雲思思不好受,他不希望她有失去兒子的感覺。

娶妻生子的大事,陳澤都沒讓雲思思錯過,哪怕不是坐在主位,卻也在宴席上出現了,還被新娘子特意拜見過,算是很特別的養母。

雲思思的分寸一直拿捏得很好,從來沒讓新媳婦覺得多了兩重婆婆的麻煩,反而時不時的小禮物十分合適,讓兒媳婦自然惦記起她來,能夠在她的角度上想一想問題,不至于過分美化那段過往,卻又明白現狀多也是年少無知,值得同情。

她們一直相處得很好,陳澤精挑細選的妻子不是那種愛計較的性子,開朗大方,比起陳母什麼都不說的更為內斂的表現,她反而更能跟雲思思相處到一起去,也隨著他叫「思思姐」,真像是姐妹一樣。

一切都很好,直到——

「對不起,換子,我是故意的。」

生命的最後一刻,雲思思還是對守在床邊兒的陳澤說出了真相,沒有為自己辯解,沒有拿之後的那些「好」邀功,她的確是故意的,故意更換了兩個孩子前二十年的人生,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的車禍,恐怕更換的還不僅僅是二十年。

「什麼?!」陳澤不敢相信,再要細問,看到的只有雲思思那已經閉上的雙眼,眼角還有一滴緩緩滑落的淚水,不知道是愧疚還是悔過,她換到了一個好兒子。

「哈哈… …哈哈… …哈哈… …」

安靜許久的病房之中,面對已經成一條直線的心電圖,陳澤過了很久才大笑起來,笑中帶淚,有幾分癲狂,心想,陳澤的人生,還是很有意思的。

他該恨她嗎?恨這個更換了她人生,為此平添幾分戲劇性的養母?可他,又是真真切切做了個孝順兒子,愛她敬她,為她養老送終… …她到底、為什麼要告訴他這個真相,不說,不好嗎?那樣他就不會覺得自己蠢,不會平添怨恨,不會… …

淚水滑落臉頰,成熟許久的他在哭,為悲傷,為憤怒,還是為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 …

陳澤的人生,可真是有意思啊! 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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