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5 第 1285 章

瑰麗如抽象畫作之上那大片涂鴉而上的色彩, 明亮得幾乎要刺痛雙眼的色彩, 一塊兒又一塊兒地疊加, 層層疊加的部分顯露出難以具體描述的形體來, 看不出是什麼, 如同夾縫之中的幽魂,光怪陸離。

「嘿,你明天真的要去啊?」

籃球在手指上旋轉,少年清朗的聲音如同萬籟俱寂之中落下的雪花, 一片片零落下來,像是有什麼在撥動, 讓附近的一片區域顯露出正常的空間來。

學校的操場, 籃球架下面, 還有人在打著球, 有的投籃, 有的運球, 還有的在嬉笑之間輕輕踫撞。

轉著籃球的少年就在籃球架下,那里堆放著幾個書包還有幾件衣裳,另一個少年正從里面翻找出自己的衣裳, 沒有穿, 隨意地搭在了架子上, 拽出下面的書包, 拉開拉鏈,從里面翻出一瓶水來。

擰開瓶蓋,大口喝了一些, 補充了身體流失的水分,似乎也冷靜許多,靠在架子上,跟少年說話。

「不然呢?」

話語之中似有兩分輕蔑,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一片天空,藍天白雲,這是很好的一個天氣,然而,那些瑰麗的色彩還未完全褪色,依舊能夠看到那張牙舞爪的幽魂,企圖從雲朵的縫隙,藍天和建築物的交界處,任何一個能夠撕開這層畫布的地方冒出來,顯露它們的些許身影。

「六中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你跟他們干上,不值當,你可是好學生吶,這件事,就當沒听到好了,反正他們也不敢到咱們學校里,也不會堵人的,你可是好學生吶,老師都會向著你的。」

少年不自覺地重復了兩遍「你可是好學生吶」,明朗的笑容之中看不出一絲的陰霾,但這句話,本身就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是調侃,還是反諷?

語言,可真是一種美妙的存在。

喝水的少年沒有說話,他似乎不那麼渴了,又不願意收起水瓶,就那樣把瓶蓋扣在手心里,一手拿著瓶子,不住地往嘴邊兒遞,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像是在不停地潤唇。

目光,一直落在天邊,看著那一個個景物交接的地方,似乎能夠看到裂紋蛛網,那是某些東西的利爪侵入造成的,昏黃之中的明橙,橙色之中的明亮,總有些刺眼而不知意味讓人眼暈的顏色在那里,只有他能看到。

時間,空間,是什麼造成了這些令人不安的夾縫?

他沒有動,身邊兒卻沒了人聲,不僅是人聲,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砸在籃筐之上 當的回蕩聲,還有那些笑聲加油聲,都沒了。

回眸,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色斑,似乎那一層薄薄的畫布終于被那些利爪撕掉了一層,露出了真正的底色,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底色。

映照在臉上的光都不再恆定,不斷變幻著的色澤,伸出手,適才還拿著水瓶的手已經不再是手了,黑色的如同焦黑的樹枝的爪,前面的尖端像是被刻意打磨過得利器,有一層明亮的光,那個剛才的水瓶也不見了,就是一團細條狀的光,明亮的光,算是這一片凌亂色澤之中比較漂亮的那團顏色。

危險,很危險。

對危險的觸覺讓他靜默不動,連呼吸都沒有,他不確定自己現在的狀態是什麼,原主的記憶就是一片凌亂的畫面,完全沒有意義的畫面,如同眼前,甚于眼前。

片刻後,似乎有一聲「撕拉」當做揭幕,另外一層畫面迅速覆蓋了那些斑斕的色幕,好像有一根指揮棒劃過,讓所有的色彩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規規矩矩,以次羅列到自己該去的位置上,畫面調頻,重新出現了能夠辨識的畫面。

「嚶嚶嚶… …」

一個女生在哭,她穿著粉白漸變色的連衣裙,肩膀上還是雪白的吊帶,到了下方,從腰部往下,粉色一點點呈現,一點點加深,到最邊緣,膝蓋之上的裙邊波浪那里,已經接近玫紅色了,那樣的一道邊,顯出異常的活潑來。

青草依依,這是一片小草坡,類似于很多學校都有的那種〞qingren〞坡,又或者干脆不是學校里。

他沒有動,但這時候前方遠些地方的畫面,分明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角度,那些建築物,跟剛才所見完全不同,一個小亭子就在草坡頂上,女生的背後,她還在哭,哭著又拿眼楮偷偷地看他。

這是分手現場?

心中想著,少年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背心短褲的運動裝,而是頗為清爽的白t恤牛仔褲,運動鞋上還有兩根草屑,翠綠的顏色不知道是怎樣粘上去的。

讓人想起了蒼耳,一種渾身帶刺,願意跟著路過的人去遠處埋種生根的植物,曾經去過哪里,每次走過一片草地,就會發現鞋上褲子上粘了好多,乍一看,像是別致的裝飾物。

余光看到兩側的樓,應該是教學樓,還有一段距離,右邊兒就是剛才見過的那個操場,這會兒並沒有人在,一眼看過去,好像還是剛才那樣子,並沒有經過太多時光的摧折。

左側是一片湖,也許可以叫做〞qingren〞湖或者未央湖之類的,被堆疊的石頭圍起來,營造出一種原野的趣味來,還特特在一角弄了一塊兒並不高大的假山石,故意弄出許多孔洞來,似乎想要有點兒美感,然而那上面的字實在是太敗興了。

不說「曲徑通幽」,「蘅芷清芬」,來個「寧靜致遠」也總好過「求學勤勉」這種看起來就想勵志卻完全與景觀不搭的調調。

不知道多久沒有清理的湖水之中一層幽綠,連那假山石的下方也彌漫著不知道是綠苔還是什麼的東西,暗沉的綠色並不喜人,反而有些髒的感覺。

是個校園,就是不知道是高中還是大學了。

微微抬手,看到的是正常的手,完全沒有扭曲變形,也不是那種枯黑利爪的酷。

哭聲似乎小了些,又似乎沒有,太長時間了,已經讓人失去了對這種哭聲的警覺,就像長時間的噪音,久了就感覺不到它帶來的煩躁了。

少年抬腳,有些想走,這里沒有人,只有這樣一個哭泣的女生,然而他完全不想哄勸,那麼,憑什麼扭曲自己的心意呢?

「你,你別走,嗝,你不能走… …」

女生哭著,抽噎著,打著嗝,這樣長時間賣力的哭泣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挑戰,她的心中忐忑,緊張從雙眸透出來,那被淚水洗亮的眼眸很漂亮,唯一可惜的就是眼妝大約不那麼防水,眼線又或者睫毛液上的黑色都混在淚水中留下來一些,一道道的灰。

大約睫毛膠也不那麼好,假睫毛一端翹起,支稜著,像是要凸顯自己的存在,造成了特別的效果。

心中那點兒不耐迅速轉成了笑果,倒也不急著走了,腳步停穩,看著她,詢問︰「你還要說什麼?」

「你,你怎麼能不接受我呢?難道你不是為了我才跟六中那些人打架的嗎?我都听說了,你,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承認喜歡我,我,我,我是說過不喜歡你,可那是以前,再說了,你就沒有听說過有個詞是口是心非、嗎?」

女生的聲音一時急一時緩,節奏並沒有把握好,音調也是忽高忽低,尤其最後「口是心非」那個詞,已經低到聲如蚊訥。

這些並沒有引起少年的關注,他注意到了重復出現的「六中」,如果自己的人設沒變的話,還是剛才籃球架下那個即將赴約的少年,那麼,這個「六中」跟那個「六中」應該是同一個,所以,這是約好了見面,然後打架,還是約好了打架然後真的打了一架?

好學生,約打架?

可能是前者,至于原因,目光落在眼前的女生身上,忽略那已經花了的妝容,她的相貌的確算得上是個小佳人了,真的是為了她嗎?

心中沒什麼感受,沒有原主記憶,連代入感都完全找不到一丁點兒,差評!

這樣的想法才晃過,那些一直不死心的蛛網就再度肆虐起來,眨眼間,色彩再次凌亂起來。

那個嚶嚶嚶的女生不見了,一同不見的還有剛才的那些景物,它們似乎被還原成了最初的色彩,隨意涂抹著的色彩看不到任何規律,唯一相似的就是色彩與色彩交疊的地方,那些暗沉的地方,宛如夾縫之中幽魂的抽象的存在。

無法具體形容它們的形狀,也許是一兩條交疊時候的顏色構成的深色的線條,似是而非,構成一個火柴人一樣的存在,不,也許都不是人,那細長的並不明晰的線條也可以是利爪的影子,試圖向著某個方向推進,又或者靜靜等待著要做點兒什麼。

沒有具體的明晰的輪廓,也無法看到切實的真實的樣貌五官之類的,也許是人,也許是怪物,也許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存在的虛影,存在與不存在之間,像是一個不那麼真實的幻覺。

抬手,再度看到那枯黑利爪的樣子,也許自己也是那些幽魂之一?

王?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資料沒有足夠的聯想也不會怕啊!一個人的資料,擺在那里就是很平常啊。

命格特殊畢竟很罕見嘛,如果人人都如此特殊,特殊也成了普通了。而一個例子,很難調查出什麼,時間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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