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 第520章

水巫的葬禮是水葬, 對于江國的人來說,水葬才是一種最傳統的葬法,只是因為水巫全身都干了,干到踫一踫就會化成灰的程度,所以這一次的水葬並沒有多麼好看的場面, 被藍色布匹包裹著的灰,就是水巫的全部, 放入江水之中, 自然沉下。

這種結果並不是很科學,卻也並不讓人意外,水真作為弟子,是一手報辦喪事的人,他觸踫了, 然後發現水巫的尸體一踫就成灰,而這些灰被他收斂了,親手托了起來,也就知道這些灰有多重, 那根本不是正常骨灰的重量, 所以根本不能沉于水下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增加的那些重量是什麼呢?

是巫力還在那具身體上嗎?

來自于血脈的巫力,當血液干涸,竟然還會存在于身體上嗎?

新接觸到的巫力是如此神秘多變, 水真還記得自己「抓取」時候看到的那些畫面場景, 那些是什麼?水神又是什麼?

水巫的房間很普通, 房間內的擺設也很簡單, 連一本像樣的書都沒有,只從房間看,根本無法推測房間的主人是誰,他的個人物品很少,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就是被擺在櫃子上的羽冠了,白色的羽冠仿佛自帶熒光,讓整個屋子都亮堂了一些。

水真能夠感覺得到羽冠上面縈繞的巫力,若有若無,他站在椅子上,拿下了羽冠,手撫模過那些羽毛,他以為這些是羽毛,但是一寸寸掃上去的精神力告訴他,這並不是羽毛,而是鱗片,劍形的鱗片,一片片層次疊放,不知道通過怎樣的膠黏合在了一起,形成了羽毛那樣微小的絨絨感,實在是太精致了。

「我現在,是要叫你水巫了嗎?」水野的聲音仿佛是害怕驚動了什麼,他站在門口,不敢往里面邁步,看著水真的眼神中都充斥著敬畏。

水真回頭看他,這個總是把自己的下巴收斂,維持內含狀態的水野,第一次這樣仰著頭,讓他居高臨下地看清楚了他的樣子,很秀氣,與涵公主如出一轍的感覺,不一樣的是他的目光閃爍,總像是沒有什麼主心骨的模樣。

「你可以那樣稱呼我。」水真沒有否認,他不覺得水野像是一個真正的兄長,他對他所有的尊重都在「兄長」這兩個字上。

「水巫。」水野從善如流地叫了一聲,然後說,「國君找你,說是隨國的使者來了。」

「好,我知道了,會過去看看的。」水真這樣說著,看著手中的羽冠,抬手帶到了頭上。

水野心懷忐忑地回到了朝堂之上,涵公主總共只有兩個兒子,如今最能干,被水父委以重任的水真突然成了祭祀的弟子和繼承人,並且在水巫死後成了新的水巫,那麼,水父面對唯一的兒子,不得不多加培養,哪怕再看不上,也只能帶著他上朝。

如今水野還在「听朝」階段,沒有正式的職位,如同之前的水真一樣,他可以在人後對朝政發表意見,如果他敢的話。

一刻鐘後,水真一身大巫長袍出現在了朝堂上,他的身後,四個隨從左右兩個排在兩邊,停在大殿門外,他獨自一人抬腳邁了進來,看到老熟人的隨使,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很淺的笑容。

隨使顯然沒想到一向打交道的水真竟然換了這樣的裝扮,他的訝異之情展現在臉上,「恕我失禮,您現在是大巫了嗎?」

楚國也有巫覡信仰,只是楚國信奉的是火神,周邊的小國,有些跟著信奉火神,有些則普信火神,還有些則是信仰他神。

隨國就是普信火神的,在隨國,可以看到火神廟,也可以看到水神廟,甚至還可以看到一些偏遠國家的小神信仰,只要有人出錢建,他們對此沒有任何的遏制。

很多來往隨國的他國商人,都能夠在這個國家找到自己熟悉的「點」,平添一份親切感。

「如您所見。」水真接過了話頭。

幾次上朝,他已經知道了本國朝堂的慢節奏,如果他不接話,要冷場一下才會有人說下一句,仿佛是思緒遲鈍的人連反應都遲鈍了。

「那麼,出兵曾國的事情,不會因此有所變化吧。」隨使的目光有些探視地環視了朝堂上的幾人。

國君的目光有些回避,他是不願意出兵的,只是… …隨國顯然也不是能夠輕易開罪的國家。

太子傻笑著,好像根本不明白這件事的重大,水野緊張地看向父親,余光看到丞相正在閉目養神,水父則是板著臉,根本看不到他在想什麼。

「不會,而且,我會親自去。」

抱歉了,水巫大人,我恐怕還要再做那樣的事,只為了讓江國更加平穩一點兒。

「什麼!」國君驚呼而起,隨之站起的他起得太猛,頭有些暈,不得不一手扶額,又在太子的攙扶之下再次坐了下來。

「你怎麼能夠離開?大巫是不能離開本國的。」國君這樣說著,聲音中有了些怒氣,這大約是水真第一次見到他發怒的樣子,只是比平時更嚴肅一些,並不會讓水真感到害怕。

「是的,我會親自去。」面對隨使和國君灼灼的目光,水真再次重復,他是認真的,不會因此改變。

隨使好像放了心,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那麼,我對水巫的力量拭目以待。」

水真點點頭,看著隨使被太子領去休息,他面對國君生氣的質問並沒有做更多的解釋,只是笑了一下,說︰「這點還請國君放心,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你的什麼道理!」水父急了,在他眼中,哪怕水真穿著大巫服飾,看起來不一樣了,但他眼中,這還是自己的小兒子,他的事情,他還有足夠的發言權。

「現在。」水真環視大殿,發現每個人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他抬了抬頭,說,「我是水巫,我的話將代表本國。」

目光定在了國君的身上,這位是一國的實際統御者,是自己的外公,而現在,他正在做的就是光明正大地奪走了話語權,對于權力,他將不再是參與者,而是決定者。

國君意識到了他目光之中的東西,大巫不會參與世俗事,這是江國約定俗成的事情,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是這樣的開始,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沒有人參與,他們只是默認了大巫的不參與,卻不知道面對一位想要參與權力游戲的大巫該怎麼辦。

「我,水神的血脈後裔,現在的水巫,代表著水神于這世間的權力,代神所言,代神所命。」水真的目光再次從幾人的臉上掃過,大家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反駁他或者怒瞪他,這就是水巫在江國的地位所帶來的。

「去做我讓你們做的,讓水神的神名光耀天下。」

一片默然,沒有人對水真的話做出反應。

這樣就夠了,他要的就是他們無條件的接受。

水真緩步走出大殿,著裝一致的隨從默默跟上。

被他拋在身後的幾人看著他那屬于水巫的背影,終于認識到在之前還要小心翼翼征詢他們意見的水真已經不見了,現在的,是水巫。

國君的面色幾度劇變,最終頹然嘆息,他們,沒有抗衡大巫的力量。

一國的統治者尚且如此,其他人更加只能服從,這是多年的傳統延續下來的,一直以來,大巫的地位就在國君之上,只是,以前的大巫沒有人參與國家的決策,而現在,有人參與了,那麼,國君也要讓位。

白色的飛鳥從藍天掠過,水真抬眼看了看,低頭對隨從說︰「找最好的繡娘,我要在巫袍上加一些紋飾,羽冠也要改一下,找工匠來,我需要他們改小一些,或者干脆重新做一個小的,還有,我需要一個巫杖,找工匠來,我會告訴他們怎麼做,哦,對了,還有一個新的神廟,我需要一些新的雕塑… …」

一連串命令被飛快地說了出來,跟在水真左側的隨從豎起耳朵停听了,然後自覺帶著另三人飛快離開,去辦水真要求的事情。

看著他們躥得跟兔子一樣快,水真後面的話咽了下去,有些卡無奈地想,還是人太少了,連這種看著稍微順眼一些的下人辦起事來也有些顧前不顧後。

多少個世界都身處高位,水真早就習慣了把一些事情交給下人去辦,這種事習慣了之後也就知道了,跟現代的雇佣也沒太大不同,不過一個是明碼標價,一個是藏掖遮掩,少了人身處置權而已。

他主動放棄了人身處置權,不會在非法的時候對他們進行傷害身體和生命的處置,那麼,這也就跟雇佣是一樣的了。

心理上沒有太多的不適感,吩咐起來也就自然多了上位者的氣勢,那種理所當然,不是模擬能夠學會的。

不經意想到了第一次穿越的世界,那樣的謹小慎微,不敢跟隨身的下人多說一句話,拘謹得就像是一個小偷出現在被盜者面前…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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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下人沒人權,沒自由,婚喪嫁娶可能都不如意,還有可能遭受打罵羞辱,但,從生到死,上頭的人都管了,吃住也不用操心,不用當房奴,不用發愁嫁娶,不用考慮升職問題,若是混得好還能狗仗人勢,恃強凌弱 反正萬事不操心

且容幻想美好一下,再來面對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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