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第 2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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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里,躺在病床上的人笑著閉上了眼,他或許是滿足的,因為笑容並沒有痛苦和不甘,但暴起的哭聲還是讓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陣悲傷,不少人路過的時候腳步聲都會放輕一些。

人過中年的翟鵬還有些胖,哭起來的聲音卻十分嘹亮,一個大男人,完全不介意哭泣的樣子被孩子看見,一邊叫著「爸」,一邊捉著他的手哭,無論旁邊的人怎麼勸都不肯放開。

他從來不知道真相,從他有記憶開始,這個男人就是他的爸爸,雖然對他有些嚴厲,但都是為了他好,小時候的種種抱怨,在自己有了孩子之後,發現自己做出同樣的事情之後才明白得更多,想到叛逆期的種種,只覺得自己特別對不起爸爸。

失去了爺爺,又失去了爸爸,這世上他僅有的兩個長輩就此離開,心里頭的空落落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

旁邊的妻子也在哭,淚水濕了多少紙巾,最後還是理智地勸著丈夫離開,好讓醫護人員轉移病床。

逝者已去,生者的生活還要繼續。

等到收斂遺容的時候,翟鵬的臉色突然變了,問妻子︰「我爸的那個木偶吊墜兒呢?」

「什麼?」妻子有那麼一瞬間沒有反應上來,想了想才說,「是咱爸常帶在脖子上的那個?」

木偶比一般的觀音玉佛吊墜要大一些,偶爾會露在衣服外面,妻子也是見過的,更何況,這次住院,公公換了病號服還執意要在脖子上帶那個怪怪的木偶吊墜,她很難不記憶深刻。

听丈夫說,這木偶是公公從不離身的,實在是讓人好奇。

因為好奇,她還曾偷偷問過那東西是不是什麼高級木料,如紫檀木什麼的,這才這般愛惜寶貝,結果卻不是。

「不在嗎?」

妻子茫然地問,剛才光顧著哭了,哪里想到那麼多,更何況,那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怎麼會有人偷呢?

「不見了。」翟鵬也是好奇過那個木偶吊墜的,因為跟時下人喜歡的佩飾完全不一樣,或者說以前也不見人這樣帶的,哪怕是個狼牙吶,都有少數民族的特色,一個木偶吊墜,還是那樣精致的木偶,總是讓人有些怪怪的感覺。

但誰讓老人就信這個呢?就是覺得這個是保平安的。

雖然翟鵬一直不太信,但記憶中,除了這一次,老人身體實在是健康,連平常老人都有的三高都沒有,眼楮牙齒都是好好的,若不是年齡到了……想到這里,眼楮里又有淚意。

小時候總說長大了會孝順老人,結果畢業了他卻去了外地工作,陪伴老人的時間沒有多少,後來有了孩子,更是經常顧著小家,不想再回到襄安鎮那樣的小地方,偏偏老人又不肯跟他們去。

「你去找找,看看是不是落在病房了。」

翟鵬和妻子分頭找了找,哪里都沒有找到這個木偶吊墜兒,這真是奇了怪了,記得剛剛的時候還在的。

心里頭亂七八糟的聯想都有,昏暗的橙色光線下,好像有什麼蠢蠢欲動的陰影,難道那東西有了靈性,自己跑了,還是說它載著靈魂跑了?

翟鵬想到後者的時候自己都打了個哆嗦,再看老人的遺體又消了那種莫名的感覺,這是他的父親啊,便是成了鬼,也不會害自己的。

換上了斂服的老人安靜地被大家圍觀,停靈三天之後,舉行了追悼會,遺體告別儀式上又是一大波的哭泣聲,老人的親朋好友,還在的都過來了,實在來不了的也由子女代勞了。

一個青年捧著一束白百合走了過來,低聲對著翟鵬說︰「請節哀。」把花放在了老人的腳前。

「你是?」老人的親朋好友,翟鵬都認識一些,他們的子女也都有熟悉的,翟鵬畢業後的工作不錯,回到老家,時常會有人拜年什麼的,多少都有個臉熟,然而這個青年,他好像從未見過,卻又有那麼一絲熟悉的感覺。

青年有些不合時宜地笑了一下,沒有吭聲,直起身離開了,甚至並沒有跟著其他人的隊伍繞場一周,而是從來時的路離開了。

這樣無禮的行為讓翟鵬有些不悅,但他來不及多做反應,甚至來不及多看一眼,後面上來的人就過來跟他握手,拍著他的肩膀說著安慰的話,作為孝子,他不得不趕緊答話,扶住老爺子顫抖的手。

一圈兒答禮完畢,遺體被送去火化,最後家屬捧著骨灰盒安放到陵園之中,走出香火繚繞的陵園,大家的臉上已經都沒有了悲傷。

老人去世的年齡已經算得上是喜喪了,于是,喪事完成之後的大餐也是必不可少,一幫人浩浩蕩蕩地去吃飯,翟鵬稍稍留意了一下,這些人中並沒有那個青年。

晚上,翟鵬夫妻兩個清點了一下喪事花費和收到的禮金,別的都好說,幾百塊的人情往來,總有還回去的時候,唯獨一張□□,讓人有些莫名,估計記下這個單子的人也有些莫名,連人名都不留給了一張□□,算是怎麼回事啊?

翟鵬莫名又想起了那個青年,總覺得也許就是他給的。

次日,到銀行櫃員機上一查,卡上的錢著實嚇了人一跳,上萬了,這可不像是人情往來了!

不得已,翟鵬回家把單子一一核對了一遍,認識的人的名字都在,也沒人會給兩份兒,所以,只能是那個青年了。

後來的幾天,翟鵬私下里問了一圈兒人,誰都不記得有沒有這麼一個人存在,當時那麼多人,亂哄哄的,誰知道是誰啊?

「說不定是哪家的走錯地方了。」

當時辦事情的也不止他們一家,殯儀館那種地方,實在是適合包場的,人來人往亂哄哄的,萬一有個小青年走錯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們不知道□□的事情,這樣跟翟鵬說了一句,「不就是一束花麼,翟伯伯那樣大的年齡,收他一個小輩一束花也不為過。」

翟鵬有口難言,總不能說人家還白給了幾萬塊錢吧,讓誰听著都像是有事兒似的,便是他們自己,這幾天也免不了疑神疑鬼,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冒出來了。

這筆來路不明的錢翟鵬一直沒有動,反正他自己也有錢,不至于非要用這個,等到萬一有人來找了,他還回去就是了。

這樣想著,多日的擔心突然就放下了,人啊,就是不要貪心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又想到了父親的教導,多日的憂思又轉成了對父親的懷念,想了一陣兒,傷壞了一陣兒,假期結束,還是忙忙碌碌地去外地工作了。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有些事情,有些感情,是不能夠長久掛念于口的,便是心中,又能夠存在多久呢?生活中還有那麼多的事情等著一一忙過,想開點兒,總是同一條路,早走晚走都是逃不了的,如此,又有什麼可以悲哀的呢?總都是一樣的。

相貌普通的青年有一雙很黑的眼,幽若深潭,看著不遠處的陵園,撫模著手上的木偶,里面,那個已經沉睡的靈魂並不知道外界的種種,從回歸死亡的時刻,默認交易完成,于是,屬于他的個人意識便隨之流逝了。

等到下一個世界,他收獲的便會是一個依附在木偶內的空白靈魂,只要把精神標記打上去,便可以當做是他的分魂來使用。

精神力和魂力是不同的,但它們能夠達到的效果有些卻是相同的,這一點,九幽聖女已經跟他一同探討過了,只不過在對方的看法中,他的精神力算作神識一檔的,與之不同的就是很多修者都是金丹之後才會有神識,甚至是元嬰之後才知道要如何修煉,但他一開始就會,于是便有了些不一樣。

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反正必要的時候精神力是可以替代魂力使用的,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至于為什麼會有精神力又或者是魂力那樣的問題,或許等到他真的飛升之後才能夠知道是怎麼回事吧,這個或許涉及到了天道又或者法則,並不是他目前所處的位置能夠弄明白的。

「下一個世界是哪里?」

「……走吧,早點兒還完了債才清爽。」

青年閉上了眼,須臾睜開,手中捏著的木偶已經消失不見,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我、我怎麼在這兒?」

頭有些昏,青年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來到這陵園的了,時近正午,陽光高照,但周圍郁郁蔥蔥的松柏映襯得那一座座墓碑有了別樣的清幽,不遠處還有一處金頂在閃閃發亮。

如果換一個時間,恐怕要把人嚇破膽,即便是此刻,想到自己完全沒有之前一段時間的記憶,青年還是覺得後怕,匆忙到值班室問了又是頭疼,這地方偏遠,不是清明可沒有班車,怎麼回去啊?

小小的苦惱對青年來說可是大事,他在這邊兒犯著愁,給朋友打電話的時候還被人當做愚人節的玩笑,好容易找到車來也是讓人松了一口氣,平安回家之後,也把這次的經歷當做一次好笑的事情放到微博上跟人分享。

青年的微博是實名認證的,有照片,很容易辨認,後來偶然看到這則帖子的翟鵬還找對方詢問了一下,對方並不知道□□的事情,于是那張卡到底成了一樁懸案,安靜地躺在抽屜底層。 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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