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道,路漫漫,有高峰聳立,太陽直射峰壁,在黃沙地上映出大片陰影,陰影之中行走著兩個人,兩人一前一後,近觀,是一個小姑娘和一個獨眼的少年。
「像這樣的艷陽天,我們能這麼安逸地走在這片沙漠上,可得感謝這些屹立了不知多久的石峰呢,有時候我會覺得,它們要比人更加有感情。」
這樣隨發的感慨,一路上,仇影早已經習以為常,在他看來,這丫頭不過是個思維幼稚還很愛幻想的小孩子罷了。
他是一個殺手,他和他的劍上不知道留下過多少人的鮮血,感情這個詞,他听不得。
听不得,有時候並不代表著討厭,而代表著另外一些情感,比如逃避,逃避那顆流淌熱血的真心。
但是仇影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心甘情願地陪著這樣的一個小丫頭一路到達了這里,這一路上他曾經無數次的想要對眼前這個人下手,他知道只要他一出手,她便是砧板上的魚肉,他想要做什麼都可以。
他想知道的事情可以直接逼問出來,他甚至可以……
「好啦,我們快到了。」
小榮,哦不對,現在應該叫榮榮,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叫做姑蘇儀榮的丫頭會把這個稱呼當做饋贈送給仇影,但仇影這兩天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寵溺的疊詞稱呼。
他並不是那種會把別人的話听進去的性格,但榮榮的話,他似乎都沒有在行動上真正地拒絕過,這于他而言,著實不大正常。
不過就是個稱呼,小孩兒過家家的把戲罷了,先依著她,也沒什麼所謂,仇影這麼安慰自己。
不經意間回首面對著仇影,仇影又一次看到了那張臉,那張很髒卻絕美的臉,在那一瞬間,他腦子中那些齷齪的想法瞬間便消失了。
他無法解釋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塊一踫就碎的璞玉擺在你面前,你光欣賞就覺得特別滿足,卻從來都不去想你可以去得到它。
「怎麼了,小影子?」
小影子是榮榮給仇影起的外號。
榮榮很明顯看出了仇影不自然的表情,而仇影卻沒有說話,他的眼神登時犀利起來,左手一掌直接將身前的榮榮擊飛,右手同時做出了一個握劍的姿勢。
他的手並沒有劍,但他的身下,劍影,卻已然出鞘。
「刷!」
一擊畢,一人斃。
死的人卻不是榮榮。
此時的榮榮還在空中,而她最終還是落在了仇影的雙臂之間,仇影把她放到了地上。
榮榮站定,懵|逼半晌,終于看清了眼前的場景,她剛剛站的地方,插著一支小臂那麼長的飛矢。
那支飛矢的箭頭部牢牢地插在松軟的沙漠上,很顯然,它的箭頭部位經過特殊的處理,這是一件沙漠作戰專用的武器,而離這武器的不遠處,倒著一個黃衣人。
是的,是黃衣人,而不是黑衣人,他身上的衣服就和沙漠的顏色一樣,他剛剛便是借此,隱匿于沙子之下的,這樣的顏色,顯然也是經過了精心的設計。
仇影沒有注意到,這件黃衣之下還有一件黑衣,那是他們晚上行動時的裝備。
如此這般的襲擊,這一路上,他和榮榮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黃衣人,已被斬首,人頭滾落數米遠,血從斷脖處直淌出來,大片,盡是粘稠的鮮紅,把這一片死寂的黃沙染上了一抹朱砂。
之前仇影殺人還能掌握好分寸,盡量不讓場面太過血腥,只是剛剛為了及時接住榮榮,慌亂之間便直接斬首了,不過對于仇影本人來說,倒是著實松了一口氣,至少可以借機轉移剛剛那個犀利的問題了。
「榮榮,這些究竟是什麼人?這一路上一直尾隨我們,不斷出手,不知死活,倘若一會兒我們到了你所說的那個地方,他們是不是會傾巢出動?」
仇影的表情顯得格外嚴肅,但其實他的內心根本就不在乎這些黃衣殺手,只要比他弱的人,他都不在乎。
他一路上都不問緣由,偏偏在這時候問出來,無非便是想轉移話題,掩藏住內心的小秘密,而榮榮,很顯然沒有發現他的小心機。
她道︰
「他們是劍閣的人,神機夫人嚴禁我進入那個地方,每次我嘗試靠近,她便派人抓我回去,然後罰我不準吃飯,但我就是不服,我哪怕在神機閣打雜,沒飯吃,到處討食,我也要到這兒來。」
仇影听了這番話,心中暗暗吃驚,想不到這小丫頭,居然也是劍閣的人,而且听她的口氣,似乎與神機夫人還有著不小的淵源。
看來,榮榮果然是一個很關鍵的人物。
隨便一問竟是問出來這麼多信息,之前一直謹小慎微,深怕打草驚蛇,倒是很沒必要了。
看上去,真的就是一個單純又固執的小丫頭罷了。
仇影內心暗暗松了一口氣。
「那你為什麼要到這兒來呢?」
仇影不動聲色,繼續問。
「因為我心里很清楚,這里,藏著一個秘密,那個秘密,是拯救這片鬼蜮死海的唯一希望。」
仇影莫名,實際上榮榮一路上都是這樣的說辭,但他絲毫不信,鬼曉得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一路幫她打怪避險最終到了這里,而這個「這里」果不其然讓他失望了。
此刻,他們二人已經走出了那片戈壁山峰,然而他們的眼前,依舊是無盡的黃沙荒漠。
雖說意料之中,但這一點變化都沒有,荒漠之中隨處可見的「這里」還是讓仇影無法接受。
「你確定,是這里?」
榮榮點點頭,指著那一片沙地道︰
「就在眼前。」
仇影有些無語,他不無嘲諷地說道︰
「我說小榮榮,你是不是眼花了,前面可什麼都沒有。」
榮榮的眼中閃動的奇異的光芒,臉上也流露出略有些夸張的興奮之色,她的嘴中緩緩地吐出幾個字︰
「時間還沒到。」
天光明朗,晌午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