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法事(5)

命與運,連接緊密。

轉運,往往就能改命。

衛昆的運道本來普通,爛事(殺生害命作惡)沒少做,一身煞氣就是證明。

煞氣重就易染魔,普通人入魔,往往凶性大發、瘋狂少智,一個不好就有性命之險。

這也是為什麼江湖人說‘出來混,遲早要還’。

但羊腸路險,卻也不是真就走不通,只不過鮮有真靈醒人,能及時的意識到什麼時候拐、什麼時候繞。至于那些莽闖的,有點運道也會被很快耗盡,十死無生。

衛昆雖然長的楞大,卻並不莽,又能享受點楞大之相的憨福,能參與探寶,並最終得到魔器,就是因為這憨福。

同伙看他這相,覺得好糊弄,邀請了他,結果最後是他悶聲發大財。

掘出魔器、乃至送魔器,也算是有功于天地的。畢竟魔劫越是早爆發,整體損害就越小。

不過,就跟周行的道果危機般,衛昆也不可避免的遭遇了屬于他的一波三折。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上知者聰慧,遇到事能及時看明想透。

周行本來是個‘中智必亂’的貨色,但他有穿越背景、有掛,于是在道果危機這件事上,跨入而來上知的行列。

衛昆本來也是個‘中智’,他沒能一早想明白他能獲得魔器認可的真正原因,沒能意識到自家‘送寶人’的角色定位,成為應劫者而不知。

若是沒有周行,衛昆就會在最後關頭體現出‘中智’的必亂特性,驚聞真相,然後進退失據,實力又不行,多半過不了劫。

可周行出現了,硬是將他打扮成了下愚。

就像之前周行說的︰「用功,夠貪。」

因為貪而專注用功,應了下愚倔強沒那麼多雜思的特質。

結果大難臨頭仍修煉,硬是將自身煞氣大量逼出,又正好被白道人抽走,且身上魔器侵染之力,也被抽走,以至于傻有傻福的隱患拔除,開始轉運了。

周行看衛昆,之前覺得他是個將死之人,很難逃過這次災劫。

‘既然如此,不妨廢物利用。’抱著這種態度,他傳法給衛昆。

不曾想卻親眼見證了午時開斬、破局轉運、死相活化的一幕。

尤其是跟彭氏五虎、雙煞的霉星高照、劫氣纏身、死意盎然的三步曲變化比,令周行頗感印象深刻。

哪怕他在命相卜方面沒有特漲,哪怕有了地藏相,也只是看些皮毛,這一案例仍舊極有價值。

將整個事件流程詳記,周行相信,翌日有閑暇掰開揉碎了研究,是能讓他在命相卜方面獲得不小的裨益收獲的。

周行邊全力攝取天陽之力,邊留意法事、以及人們的每一個細節。

擁有強大神識的他,有著常人所沒有的全局總覽兼個體關注的宏觀、微觀同時進行能力。

法事推進,白道人總算是薅夠了,由于衛昆意外的給力,也沒當場鬧出義士被舍身的丑事。

白道人愈發沉的穩,喝一聲︰「義士退場。」

助力們如蒙大赦,狼狽退場,有些人甚至是相互攙扶著離開的。

唯獨衛昆,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這家伙沒像其他助力那般往南去,而是眨巴眨巴小眼楮,就沖著寶相莊嚴的周行這邊來了。

沖周行施禮後,便如同合格跟班兒,行到周行斜後側,繼續打坐行功,運轉《大日無相功》,默念《正氣歌》,一個是功法,另一個是替代佛法的心法,別說還挺搭,至少目前階段沒毛病。

而在場地南面,早有家丁準備了熱的姜糖水,助力們喝上一些,起碼這體溫迅速回暖了。

與此同時,白道人回到法壇前,伸左手抄起攝魂鈴。

念咒、搖鈴。

‘叮鈴!’……

攝魂鈴一搖,便有一道道光自裹靈布中析出。

這一步,理論上應該是驅邪念,而不管出來的是人魂還是邪念,都是會被攝魂鈴引入鈴中的。

但如今有七寶鎮魂珠在裹靈布上方鎮壓,優先級更高,因此一道道光華皆沒入其中,鎮魂珠也隨之一層層關閉。

裹靈布中不再有光飛出,公孫鵠很及時的有了動作,探手一引,七寶鎮魂珠便‘咻’的一聲急速飛入其手中。

白道人瞪了公孫鵠一眼。

死道人則冷哼一聲。

周行也撇撇嘴。

周行之前就發現,鎮魂珠雖是公器,公孫鵠卻用秘法祭煉過,從而獲得優先操控權。

既然連優先權柄都獲得了,自然是知曉其中有靈魂棲存的。

由此也愈發顯出,此人做事也是不擇手段,即便是正義,也是那種‘敵人奸詐,我們就要比敵人更奸詐’的正義,善惡一線,一個搞不好就損己害人。

公孫鵠收鎮魂珠,白道人其實是有預料到的,瞪眼也不過是故作姿態,他一直是種種作為皆為搞定壽尸。

此番法事,像是起出聶璋全靈。

隨後淘洗出聶璋修行至邪功在壽尸中的沉積。

再後來將事先藏于裹靈布中、秘法煉制的分魂投入靈體中開煉。

這一步是最關鍵的,有個專業稱呼叫做‘體外奪靈’。

一旦成功,就等于更換了核心計算機,並通過固有網絡,將各終端芯片也重刷了一遍。

由于這靈體本就跟壽尸最契合,因此整埋回去之後,便能迅速運轉,省卻了磨合調試。

這也是他給自己留的後路,一旦事不可為,就立刻啟動壽尸,逃之夭夭。

也正是因為這一步頗難,才需要借助外力,源源不絕的為分魂輸送能量,以避免其被原魂迅速斗敗。

只要分魂能堅持住,他從外部利用煞氣不斷侵害原魂,原魂是扛不了多久的。

果然,他成功了,並趁機將魂魄斬開,使之看起來更像是破碎零散的念,而不是三魂七魄。

如此哪怕被鎮魂珠收了去,也休想及時分辨出是邪念還是魂魄。

此時大功已成,就剩收尾。

白道人做的也是精細,在安放靈體入軀體後,還故意讓分魂控制壽尸,簡單的營造出人醒過來的假象。

就見聶老員外發出些囈語般的聲音,還動了動腿、抬了抬胳膊,隨即便貌似因過于虛弱,而又昏睡了過去。

白道人趁機朗聲道︰「邪祟已去,聶員外也醒了,但人上了年紀,入邪時久,又一直未進水米,接下來需要好生將養。來人,將聶老員外抬去靜室。」

「且慢!」死道人高喝一聲。隨即施展縮地成寸之法,兩步就來在了祭台近前,皮笑肉不笑的道︰「白道長雖然藝業驚人,貧道還是忍不住想要鄭重確認一下。」

白道人心中哂笑︰「確認,你這家伙是想趁機摘果子吧?」

嘴上道︰「丘道長,聶員外上了年歲,不適合折騰啊!」

死道人叫丘玄機,也是個化名,有求玄機的諧音之意。

此時此刻,他當然是不肯讓步的。道︰「越是關系親密的,得知對方出了狀況,越是會下意識的往壞處想。貧道相信,聶璋老友的直系親人,是能理解這種心情的。還請白道長通融。」

白道人不客氣的回絕︰「你的心情,本道也了解,不過既然是關心則亂,還請尊重醫理,不要真填亂才好。」

「貧道堅持!」死道人目光如劍。

白道人暗中驅動聶風。

聶風從西席行出,當眾朗聲道︰「作為聶家長子,代家主,我覺得還是收斂情緒、遵醫理好。」

話音剛落,聶雲行出,同樣侃侃而談︰「兄長,論醫理,丘道長怕是更為聶府上下所認可吧?

說句不恭的話,父親中邪,卻沒有請聲名赫赫、且是父親老友的丘道長,而是請了雲游的白道長做法事,我是有些納悶的。

現在連確認一下都不成,難免讓我愈發的疑心啊!」

聶風先是自夸︰「我聶家以孝悌聞名一方,且父親早已不問俗務,生意、產業均交于我打理。聶家如今蒸蒸日上,年年豐登,用的起上百奴婢,請的起豪客學士,這都是有目共睹的。」

隨即話頭一轉批評聶雲︰「你是讀書人,當知謹言慎行,當眾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未免讓人貽笑大方啊。」

周行暗自點頭,盡管這聶風是個假貨,但所言確實有幾分理。這聶雲好歹是個秀才,不說言出必掉書袋吧,也應該很有些雅致文采才對,可事實卻是完全沒有體現,卻又不是那種訥于言的類型,有些不尋常啊。

這時就听聶雲反駁︰「兄長此言差矣,人人皆知,父慈子孝那一套,是擺給外人看的。任何一個家庭的真實面貌,都沒那麼多和美優雅。而我,才情有限,讀書至今,也不過悟出個人生貴真,何為真?誠者為真。實話實話可能有些刺耳,但有人味兒。」

白道人一看再這樣下去就進入‘兩小兒辯日’的環節了,決定一錘定音,于是向劉氏使眼色。

劉氏雖是續弦,卻是正室,是妻,且聶璋無妾,她說話還是有份量的。

于是劉氏清了清嗓子,引發注意,隨即登場,可一發言,就令白道人目瞪口呆︰「妾身認為,還是確認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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