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不喜絕才傅掌門

刑堂上局勢烈火烹油。

刑堂外,護宗堂堂主寧惜時已經到了宗門核心所在的摩雲峰。

摩雲峰整體來看,就像個只剩主干的大樹,地步山根如老樹樹根,粗健有力的擴向四面八方,牢牢抓住大地,而大體為柱形的山體,陡峭筆直,之上雲霄。

山峰的上部,常年被祥雲環繞,而頂部是大平頂,有著幾座大殿為主體,亭台樓閣環繞拱衛的建築群,仙家金為梁柱玉鋪路的氣派是沒有的,而是勝在自然,建築無論是單拿出來,還是合一起看,都讓人覺得很舒服,多一分肥,減一分瘦的那種。

寧惜時在廣場落下,然後便一路向內,以他的身份,無須人通稟,直接就見到了如今重新執掌門派的太上掌門傅山。

傅山並非那種往那里一站一坐,就顯得憂國憂民,又或很有上位者派頭的類型,而是個精神矍鑠的小老頭。

沒錯,是小老頭,以有成高修的角度看,他的年紀遠沒有達到老的程度。只不過他自己並沒有太過刻意的讓自己青春常駐,因而就有了鶴發童顏的外在,而且他身形瘦小,據說是先天受損、出生時就體弱,後來修行時又出了些差錯,因此只有十二三歲孩童的身材。

早先年,曾有人以大馬猴的綽號,羞辱傅山,後來就沒了,畢竟如果傅山是大馬猴,那麼被大馬猴按在地上摩擦的自己,該算個什麼東西呢?

寧惜時見到傅山時,傅山正叼著細長的煙斗澆花,花本身並非什麼名貴的仙種,澆花的手法有些特殊,更像是在喂金魚,手指捻搓之間,有光粉紛紛灑灑落下。

「惜時啊,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麼?」

寧惜時其實並姓寧,寧其實是他的名,惜時是他的字,他姓周,周閥的那個周,只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改名為姓。

作為曾經的周家人,寧惜時自然更清楚‘築基有神丹’對周家而言是個什麼概念。不是那個‘神丹現,祖宗回’的傳聞,而是事關周家遺失的仙器,多羅幻鏡。

據說,正是因為‘築基有神丹’這種意味著神識可跳級式成長,因此在還未蛻去凡身時,就有了偽仙級的神識,從而能與仙器產生感應。所以說有什麼人能幫周家找回遺失的仙器,那麼周行是最靠譜的那個。

听寧惜時講述了周行案情審訊過程。

傅山從腰間錦囊中模出一個鵝卵大小、被玩出包漿的黑色龜殼,以及六枚仙錢(特殊煉制的卜算法器),隨手在桌上一撒,又擺弄了幾下,隨拂袖收起,然後輕輕一嘆︰「確實有些可惜。」

傅山精于卜算,但這次卻無法通過此道,知曉周行未來的一鱗半爪,這就意味著,周行的天運強大,不是他的修士法門所能窺探的。

但這至少證明,周行並未折損氣運。

絕強天賦者,講究勇猛精進,絕爭一線,往往士氣都不可折,折必遭劫(心態方面,走的太順,贏的太多反而變得輸不起),更別說身體有了殘缺。

那麼氣運未折,卻損了道體。傅山能想到的,也只剩苦肉計。

能讓修士不惜做出這種行徑,除了涉及的事情非同小可,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便是不僅無靠,反有大顧忌。

由此可見,周行于宗門的關系,怕是還不及普通路人。

普通路人,哪怕不愛,起碼也無怨,可周行絕對是有怨的。宗門也確實做的不好,拔苗助長、牽連清洗、栽贓陷害……針對一般點的仇敵,也無非如此。偏偏還秀師長嘴臉,拿宗門大義壓人,拿道德典章評判,要求其遵從上令、逆來順受,不服不行。

這事誰攤上能沒點怨氣?更何況有絕頂天賦者,機緣不斷,且每每進境增進恐怖,遠超他人、前程可期,自然心高氣傲,又怎可能被一些在其看來,只是早生先行了幾年的碌碌之輩打壓一時、就甘心服氣?

說實話,他也是生出過早出後患念頭的。但以史為鑒,這類跟強運期的天道親子硬剛的,最後無一不是損失慘重。

甚至可以說,曾經一統天下的太一門,就是為了打造永世不移的組織框架,不惜施展禁忌手段,並強力抹殺應命而生的天道之子,最終卻各種意外阻礙頻發,不但未能得逞,方令傲氣的天道之子們聯合,這才風流雲散。

如今的五大宗門(其實是六大,涉及玄奧,自有定數),其實就是瓜分了太一門核心財富後誕生的,雖然中間隔了許多年,卻仍就算是其傳承。比如說聖獸之密、星命體之迷,等等。

逆的代價太大,那麼就只能順。

雖然是負層起步,但宗門若試圖交好、籠絡一個人,還是有很多辦法的。

問題就在于,宗門的情況現在很不好,沒有一個好的平台,把系列策略一一落實,反倒是使絆子、拉後腿的大有人在。而在這個過程中,周閥也不可能沒有動作。

想到這里,傅山便問寧惜時︰「那麼你覺得呢,周桐會是個什麼態度?」

周桐是周閥現任族長,十七代,跟玄塵子一輩,寧惜時也是。

「必然得上。」寧惜時答復的肯定而干脆。

「這樣啊,我知道了,這事你無須再理會。」

寧惜時自然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摻和這種事確實不合適。于是躬身告退。

寧惜時離開不久,傅山回到座位上,用煙鍋敲了敲桌面,便有虛影出現,然後迅速由虛化實成帶著臉譜面具的人。

「周行,字御風。資料,盡力搜集。」

面具人頷首,虛化,消失。

傅山又點起一鍋煙,喃喃道︰「只能是先拖一下……」

傅山自然是從宗門的角度考慮問題。

周閥現在是真的虛弱,包括即將作古的、正直壯年撐著家族的,一個頂流戰力都無,即便是子嗣後代,也就一兩個貌似還行,卻也談不上驚才絕艷,更別說跟絕強天賦者比。

正是因為如此,一個絕強天賦者的族人突然出現,傅山很擔心周閥會因失了平常心而做的太過,各個方面的。

周家之福,未必就是宗門之福。

這樣說顯得有點見不得別人好,那麼換個說法︰

傅山認為,如果一個大派,需要靠一個或幾個超級高手以救世主的姿態南征北戰、東擋西殺,那麼其實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或者說,宗門成了強者的奴僕。

一整個宗門都沒有跟幾個或一個強者對等的實力,憑什麼讓人家听宗門的?如果人多和親情那麼好使,那麼現在修士們應該集體在為凡人們當保鏢保姆,現實結果卻是反過來的,就足以說明修真圈格外的推崇‘強者至上’這個論調。

其實傅山一點都不喜歡這些絕頂天賦者。

他們從出現開始,就伴隨著種種災難。

先是刷新各種記錄,將其他修士打擊的懷疑人生。

然後就是以各種花樣挑戰成規,以及滋生各種的事兒。

絕頂天賦者的降生,往往意味著有大災厄要發生。

來的快,去的也快,實力瘋狂提升,隨即在看不見的命運,或模得著的因果鏈的作用下,完成主要任務。

這時候,天地也容不下他們了,能戰勝大妖,就說明已經跟大妖一個量級。而對于天道來說,弱小不是原罪,強大才是。

于是已經成長為一代強者的絕頂天賦者就去更高階的世界了,留下的是一地雞毛……

這從某種程度講,跟凡世的皇帝出巡,勞民傷財很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這個更夸張,動不動就涉及挽天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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