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
這個滯留的理由倒是讓方元有些沒想到，果然，高人的行事思路就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不過這也足可看出，陳遇航並不是什麼沒有底線的壞人。他被收押的罪名本就是屠殺凡人，既然已經如此，就算是再多殺幾個又有何妨呢？
可從剛才廚房叫他的語氣和他回應時的樣子不難看出，這個動輒排山倒海的小老頭貌似在這兒還挺挨欺負的。
「您這是欠了多少錢啊，還得干幾天的活才能了結啊？」
陳遇航撓了撓後腦勺想了一會兒，然後道︰「記不得了，總之是吃了店家兩斤的鹵牛肉又喝了家人一壺陳釀的老酒。酒足飯飽之後才想起來自己是身無分文，說來……也真是慚愧呀！」
看著陳遇航一臉自嘲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麼，方元竟隱隱地覺著有些心疼。就算是修真者也罷，他畢竟是個二百多歲的老人了。曾是一方掌門，也算是輝煌了半輩子吧，最後居然被一頓飯錢給難住了。
一個人不管已經被這個世界侵蝕成了什麼樣子，只要還沒有徹底的迷失自我，其實總會有那麼一抹的善意深藏于我們的心底。
可什麼又是善呢？
方元不由想起了花夏古代一位經天緯地的大聖人說過的一句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現在想來，這大概就是善的樣子了吧？
于是方元高聲叫來了飯店的老板，問道︰「老板，這位老人家一共欠了你們多少的飯錢，我們打算替他清一下賬。」
老板本以為客人是要加菜，可一听方元這話，立刻就露出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商人嘴臉。
「小兄弟，我看這老頭子和你非親非故的，你管這檔子閑事做什麼？管不好了，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什麼的，你付得起那個責任嗎？」
雖然面容尖酸，但這老板說的也算是為方元著想的實話。
若是像之前在東港的公交車上遇到的那種老人，方元自然也不會多事。但陳遇航不一樣，雖然這只不過是他們見過的第二面而已，但方元卻打心眼里覺得這個老人絕對是種值得尊敬的前輩。
听到方元要為自己還債，陳遇航連忙焦急地擺了擺手，伏到了方元的耳邊低聲道︰「不必勞煩小友了，我算過日子了，再過兩日應該便是山上的水土觀下來采購的日子了，到時候他們自會為老朽償清。」
是了，這老頭以前可是水土觀的掌門，而水土觀所在的草頭山好像確實就在這個位置的附近，方元剛剛在加油站的行車地圖上好像還真看到了。
于是他不解地道︰「既然如此，之前為何不讓人知會一下水土觀的人過來呢？」
陳遇航卻再一次搖了搖手，道︰「老朽是個罪人，知會了孩子們他們定是要特意來看我的，陸水商會那邊一旦怪罪會對他們不利。若只是無意路過的，旁人也就說不出什麼了。」
老人的話，讓方元的心中頓時一陣的酸楚。一方修真高手都已經淪落到了打雜的田地，心中所想的竟然還是他人的得失。如此品質，又怎能讓人不生敬意？
方元再次對老板道︰「一共是多少錢？我們現在就替他還清。」
老板見方元的表情如此決絕，也就沒再多言，默默在心中盤算了一下，道︰「一共是一百三十四塊錢，四塊錢我就給抹了，你們給一百三就行。」
「哎？不對吧？」
方元疑道︰「兩斤鹵牛肉外加上一壺陳釀，一共不就是一百三十四塊錢嗎？合著老爺子在你們這兒干了這麼些天的苦工，就值抹個零啊？」
老板一臉不屑地道︰「你也說了是這麼多天，難道這麼多天他不吃不喝嗎？這老爺子就喜歡吃那個鹵牛肉，這幾天少說也得吃進去三斤多了吧，這都不算錢的嗎？」
方元心里確實是覺得不爽，倒不是因為那區區的一百多塊錢，而是覺著這個老板的心忒黑了，連一個老人家的油水他都要揩上一些。
他剛要出口繼續開懟，不過想想覺著還是算了吧。也沒必要繼續和這種人起什麼爭執了，最後氣著自己還跌破了身價，徒讓墨凡辰等人看笑話。
「行行行，我給就是了！別磨唧了！」
老板倒也不是個得寸進尺之人，聞言也不再磨唧，而是直接沖著方元攤開了手要錢。
方元這才意識到，他現在身上也沒有錢了，他的錢當時都讓瑤瑤和小白給拿走了。于是迫不得已，他用手支在了額前，沖著張知奕悄悄使了個眼色。
不過方元的小動作有點過于明顯了，瞬間便引來了墨凡辰和老猛的圍觀。尷尬的他立馬輕聲咳嗦幾下，妄圖以此來掩蓋弱弱的心虛。
好在張知奕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淡然地從身旁的一個小包包里掏出了錢包，從中抽出了十張百元大鈔遞給了老板。
「加上我們的這頓飯，應該夠了。多出來的就是你的服務小費，不用找了。」
老板立馬接過了張知奕手中的一疊鈔票，笑的嘴都合不攏了，點頭哈腰的就退了下去，臨走時還不忘來了一句「有事兒您隨時吩咐」。
老猛見狀只是微微地看了方元一眼，便開始低頭安靜地吃起了飯來。倒是墨凡辰輕輕地冷笑了一聲，略有所指地道︰「沒本事就別亂攬事，攬完了事盡讓別人給擦了，也不害臊？」
還好方元的臉皮早就練出來了，他就當是全然沒有听見一樣，笑呵呵地招待著陳遇航也入席和他們一起再吃點。
酒足飯飽之後，墨凡辰思慮了許久，還是決定向陳遇航問道︰「吃過了飯後，你下一步的打算是去哪呢？」
他這一問還真是把方元給嚇了一跳，人家愛去哪去哪唄，你又抓不住他，你問這麼多干什麼呢？
陳遇航笑了笑，道︰「小友這是要提前通知商會的人過來，捉拿老朽嗎？」
墨凡辰那一雙眼楮死死地盯著陳遇航，道︰「你是通緝犯，既然被我遇到了，我就沒有知情不報的道理。」
方元真是被他這種認死理兒的精神給感動壞了，感動的都恨不得把這家伙塞進馬桶里面用尿給他活活地溺死！
本來都是一片和諧的場面，你說你還非得扯這些沒用的事兒干什麼呢？萬一動起手來，他們甚至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前輩……額……其實他的意思是……」
陳遇航微微抬起手打斷了方元，低聲對墨凡辰道︰「老朽理解，老朽都理解。我花夏大地有爾等這樣的後生，實乃國之幸事。事到如今，老朽也就不瞞各位了。」
他嘆了口氣，對眾人小聲道︰「老朽此次潛逃，實則是為了同門師弟的一個臨終囑托，得去一趟衛海附近的海域。完成之後，老朽自當回去伏法，絕不讓各位小友為難。」
「衛海？」
墨凡辰道︰「正好我們也要去衛海，既然如此，咱們就一起同行吧。這樣一來我也就不必向上匯報了，你看如何？」
「不行！」
陳遇航還沒開口，方元卻先跳出來反對了。
「咱們不好耽誤前輩為師弟完成遺願這麼重要的大事兒，而且咱們不是還有咱們自己的事情要做呢嗎？你這樣一安排，對大家來說都不太方便。」
「哪里不方便了？說不方便，莫非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方元真是有點受不了這個大哥了，于是破口道︰「我有你妹的鬼啊，你他媽沒完了是嗎？辦事長點腦子不好嗎？什麼是你該干的，什麼是你不該干的，先想清楚了行不行？」
墨凡辰自然也不讓份兒，上前一把抓住了方元的衣領，低聲喝道︰「你一個通緝犯，有什麼資格跟我講什麼該干，什麼不該干？」
「夠了！」
就在方元和墨凡辰正劍拔弩張打算一較高下之時，張知奕突然厲聲喝道︰「你們兩個都給我坐下！干什麼呢，多大的人了，一言不合還要動手怎麼著？」
見到張知奕一臉的怒色，方元和墨凡辰難得十分默契地一起停下了手上的進一步動作，都乖乖地坐回了原位。雖然兩個人還是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忿的，但張知奕一個眼神過去就老實了。
最後，在張知奕的溝通和協調之下，包括陳遇航本人在內的眾人都同意了一起前往衛海的這個方案。雖然方元的心中是有百般不爽的，可該隱忍的時候他還是懂得隱忍的。
不過陳遇航想要在臨行之前再去草頭山上看一眼，但老猛卻並不知道去草頭山的路該怎麼走，而這里改建後變化太大了，陳遇航自己也根本找不到以前的路了。
于是方元略顯無奈地對老板道︰「老板，你知不知道草頭山怎麼走啊？應該就是在這附近的一座小山。」
「草頭山？」
听到方元說出這個名字時，老板似乎是很詫異的樣子。
「你們到那兒干嘛去？那上面可沒有汽車能走的路，連條人走的小路都不好找。」
方元輕輕地拍了拍陳遇航，道︰「這位老人家說上面有個水土觀，以前有他的故人，他想上去看看。麻煩老板給指個道兒吧，到了山腳下我們再自己想辦法上去。」
老板神色有些詫異地看了陳遇航一眼，嘟囔道︰「水土觀？那道觀不是早都黃了嗎？怎麼在那兒還有故人呢？」
方元等人也沒理會他的小聲私語，倒是老猛拿出了一張簡略的地圖遞了過去。老板看了看地圖，然後找了一會兒才在上面的一個位置做了標記。有了這個標記，老猛就能找到草頭山的大體位置了。
可就在眾人做好了準備正打算離開飯店之時，老板卻突然沖出來叫住了陳遇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