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父子間

思考良久,梅逍並沒有選擇離開,其一是因為楊閑和伊翊還在這里,而且還沒有被釋放;其二,便是他想要好好地了解一下梅瑯這個人。他二人雖是父子,但梅逍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梅瑯從未出現,或是出現在不為人知的暗處默默守護,梅逍並不了解梅瑯,梅瑯也一樣不是很了解梅逍。

梅逍要留下來,給兩個人一些互相了解的空間,也好做接下來各種各樣的決定。

第二天一早,天氣早已放晴,樹上還殘留著前一天夜晚下雨時所降下的雨滴,梅逍走出木屋,正看見梅瑯站在屋前的巨石之上,負手而立,一身白衣,飄然若仙。

見梅逍走出門,一只停在樹上許久的信鴿迅速飛下來,雀躍著在他的身邊盤旋飛舞,像是許久不見的故友。梅逍用手接住信鴿,撕下一塊衣襟,回屋給武陽寫了一封報平安的信。信鴿騰躍而起,帶著平安的訊息飛向了武陽,這時,梅逍才堪堪放下心來,起碼,武陽不會再派人來攻了,自己從小長大的門派與自己的親生父親兵戎相見,是他一點兒都不願意看到的。

辦完了這一切事,梅逍走向了梅瑯,站在他的面前,笑道︰「今天我們應該先去做些什麼?」

梅瑯那張面具下的臉也帶上了濃重的笑意,「先去我新給你安排的新房間吧!」

梅瑯初與梅逍相認,還不確定梅逍是否真的能不計之前的虧欠,毫無顧忌地叫他父親,所以並沒有用親切的叫法,在親情面前,兩個人都是謹慎的。

梅逍點頭︰「好。」

父子二人沿著村中的黃土小道走著,一前一後,梅逍就像那些剛剛會走的孩童一般,亦步亦趨地跟在梅瑯身後,試圖找回一些童年時所丟失的父子之情。

此時的梅瑯,臉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即便是面具遮去了整張臉,也看得出他是在笑。

父子二人來到村中的一處房屋,這里與梅逍之前所處的那「小木屋」,說白了,就是牢房不同,這座屋子,屋前種著兩株柏樹,兩扇窗明顯比之前那牢房大得多,每一天早晨的太陽只要一升起,就會把金色的陽光灑在屋中,風吹過整間屋子,窗欞上掛著的風鈴叮當作響,仿佛人間仙樂,令人耳目一新。

二人走進屋內,只見屋內陽光照得到的地方還擺著一盆君子蘭,上面掛著晶瑩的水珠,顯然是剛剛澆過水,顯得葉子翠綠翠綠的,格外養眼。屋內的陳設雖然簡單,但也面面俱到,床、桌椅、書架、文房四寶……應有盡有。

梅逍在屋中游逛一圈,笑道︰「屋子很好,我的朋友們呢?」

面具男也微笑道︰「你的朋友我會安排的,只要你住在這里,什麼都好說。」

梅逍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他知道,梅瑯對他是有所保留的,到現在為止,梅瑯並沒有說他在做些什麼,又與暗殤閣有什麼關系,但這些,現在的梅逍也不好問,只能等慢慢與梅瑯熟悉起來,再循序漸進地問了。

梅瑯把他送進屋子,站在門口笑著看他,眼中是無盡的寵溺,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給梅逍。

梅逍欣賞夠了新房間,便踱步到了門口,只見梅瑯好像把整個村子的人都召集到了梅逍的屋門口,其中有牽著一頭牛正準備去種地的農民,也有手拿折扇,風流無匹的書生,也有手持念珠,正在誦經念佛的僧人,更有一些衣飾平平無奇,但明顯身具上乘武功的「普通人」,這些人形形色色,應有盡有,就像一個自然組成的村落,如果不是誤闖其中,又見到了這些人的上乘武功,梅逍都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據點。

梅逍有些不敢走出去,「這……這是什麼情況?」

梅瑯上前來,拉住了梅逍的手,站在屋前的木階梯上,向下宣布道︰「兄弟們,我們相依為命了這許多年,你們有些人是看著我從小長大的,也知道,這麼多年,我們是在是不容易,今天,我給你們介紹一個人,他是我梅瑯一輩子最驕傲的作品。」

說著,梅瑯眼中閃爍著自豪,舉起了梅逍的手︰「這是我的親生兒子,你們可以叫他少主,也可以自行與他相交,他的事情,我不會干涉。」

梅瑯頓了頓︰「好了,大家該做什麼做什麼,散了吧。」

下方的眾人一哄而散,眼中都帶著對梅瑯的尊敬,即便是梅瑯對他們說話毫不客氣,他們也絲毫沒有埋怨之心。梅逍想,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定很好,一定都是相處了很久的老朋友吧。

梅逍一直對朋友之間的感情看得極重,看到梅瑯也有這樣一幫至交好友,他的心微微放下了些,這說明,自己這位父親似乎人品還不錯。

介紹完了人,梅瑯帶著梅逍來到了小村周邊的田里,正值秋季,前日晚間又剛剛下過了雨,金黃的麥浪隨著清晨的微風一起一伏,偶爾還能在幾株麥子上看到幾滴晶瑩的水珠,梅逍覺得,這些麥子甚至有些可愛。

但是,很快梅逍就開始對麥子深惡痛絕了。

梅瑯笑嘻嘻地從身後掏出了兩把鐮刀,一把遞給了梅逍,一把拿在自己的手中,開始手把手的教梅逍割麥子。剛開始,梅逍還很積極,也很願意學些新的東西,一把一把,割得十分認真。但是,畢竟梅逍從來沒有干過農活,雖然學得快,也抵不住長久彎腰割麥帶來的腰酸背痛。

很快,梅瑯便已經比梅逍快了一大截,割出的麥子已經疊了一大摞,而梅逍已經氣喘吁吁,一會兒捶捶腰,一會兒伸伸胳膊抬抬腿,遠不如梅瑯割得快。

待梅瑯已經割完了一排,回頭一看,只見梅逍才割到一半,還慢吞吞地,像一只蝸牛一般朝前慢慢割著,像一只在田間跋涉的小蝸牛。

梅瑯笑了,喊道︰「歇一會兒吧!忙了半天了。」

梅逍聞言,幾乎是立刻便倒在了剛剛割過的麥田里,也不顧身下都是沒有去淨的麥桿了。

梅瑯慢慢走到梅逍身邊,柔聲道︰「孩子,這就是我教你的第一課,人生于天地之間,總不能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五谷乃是養育我們的東西,應該心懷感恩,懷著一顆敬畏之心去割麥,才會越割越順,像你這個樣子,糧食自己都不想給你吃!」

實際上,梅逍已經比普通的農民割得快多了,但武林中人皆身懷武功,比普通人強這一點點是遠遠不夠的,由此可以看出,梅逍的內功並不十分扎實。

所以說,梅瑯帶梅逍來割麥是虛,探查梅逍的基礎才是實。也不知是何時,當初身為佛土方丈的梅瑯會心機深沉到這種地步,這等小事,卻都不肯實言相告于自己的兒子。

梅瑯站在梅逍的面前︰「小子,你也不行啊!」

梅逍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眼中也帶上了強烈的勝負欲︰「來啊!比比誰割得多!」

梅逍運起內氣,開始與梅瑯較上了勁,梅瑯在前面不緊不慢,梅逍在後面緊趕慢趕,父子二人在麥田里一前一後,比得熱火朝天,這整整一天,兩個人都泡在麥田里,一步也未曾離開。

傍晚,太陽開始西沉,一片霞光染紅了天空,地上的濤濤麥浪與天上的紅霞似乎在遙相輝映,一金一紅,別有一番浪漫。

父子二人頭對頭躺在割過的麥田里,他們身邊,是一大片已經收割過的麥田,梅逍累地呼哧帶喘︰「今天我輸了,明天我們繼續!」

梅瑯哈哈一笑︰「可別來了,再這樣下去,我那些兄弟們的地可都被咱們倆給割完嘍!」

梅瑯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了起來,眼中帶著孩童般興奮的光芒︰「忽然起了興致,練一套拳吧!」

說著,梅瑯幾個空翻,漂亮地落在了距離梅逍一丈遠的地方,開始練拳。

梅瑯的拳說不上有多麼漂亮,但卻自有一股剛猛之勢,與明空曾經所用似乎有些相同,但細看卻又不同,這拳法精深玄奧,非一時一地能夠學得上來的。

梅逍側臥在地上,用手肘支著頭,默默看著梅瑯打拳,忽然有一種極其安心的感覺襲上心頭,困意襲來,讓他想立刻就在此地睡去,安安心心,無人打擾。

梅逍也的確這樣做了,看著梅瑯的拳,只看了不大一會兒,便閉上了似乎有千鈞重的眼皮,睡著了。

梅瑯打完了一套拳,回頭一望,正想問梅逍這套拳打得如何,卻只看見了一張安靜而沉寂的睡顏,臉上的安心毫不掩飾。梅瑯的心瞬間便柔軟下來,這不是別人,是自己的孩子啊!

梅瑯的眼神溫柔如水,彎去,抱起了沉睡著的梅逍,踏著金紅色的夕陽,緩步向村中走去。

夕陽之下,梅瑯拖著一條長長的影子,慢慢走著,曾經的戰爭和喪亂已經遠去,現在還剩下的,就只有他與梅逍兩個人了,但是,也唯有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夜,降臨的很快,剛剛的夕陽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迎來了黑夜,梅瑯把梅逍放在他的新房間里,輕輕地為梅逍蓋上被子,坐在床邊觀察著他的睡顏。

梅逍睡得既安靜又踏實,比起之前在那牢房的地上睡覺,床上顯然更舒服,梅瑯不禁有些自責和心酸。關別人也就算了,為什麼自己還要把兒子關起來呢?害他白白地吃了這麼多苦。

梅瑯憐愛地撫模著梅逍的臉,見他睡得踏實,只坐了一會兒,便退了出去,輕輕地掩上了房門。

房中安安靜靜,只有微風偶爾吹動著窗欞之上的風鈴,傳出空靈的叮鈴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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