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試探

時間稍晚,天上也聚集了些烏雲,面具男又一次來到了梅逍的「小木屋」,他長久地站在屋外,望著這間屋子,一動不動,像是忽然變成了木雕泥塑一般,如果不是微風吹拂下的衣擺還在微微隨風而動,恐怕真的會被人當做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許久之後,面具男終于微微動了動,終于抬腳邁向了梅逍的屋子。無論真相如何殘酷,它總是在那里的,如果不去揭開,那這麼多年的追尋將會毀于一旦,所以,怎麼都要看一看的。

門鎖的叮當之聲又一次響起,這已經不是梅逍第一天听到這樣的聲音了,當初第一次听到此聲的時候,所帶來的情緒是恐懼與警惕,隨著日後與面具男的相處,那樣的感覺卻漸漸地被親近和溫和所取代,明明是抓住自己的敵人,卻不知為何,梅逍對面具男偏偏怎麼也恨不起來,反而總是有一種親近之感。

梅逍從地上站起,看著走進來的面具男,那從上次梅逍贊了他穿白衣之時好看後,面具男就再也未穿過黑衣,而是整日身著白衣,招搖過市,每一天總是從梅逍的窗口路過好多次,連梅逍都以為這面具男是不是整天都在他的屋子附近巡邏了。

梅逍道︰「你又來了?這次是做什麼?」

面具男的眼中微露驚詫,此時的梅逍服過飯菜中的藥,竟然還如平時一般,談吐清晰,勁力綿長,絲毫不見虛弱之態,面具男答道︰「這次不做什麼,就是想來看看你,順便收走碗筷。」

梅逍眼中微露狐疑︰「真的是這樣嗎?」

面具男也來了興趣︰「既然你如此說,不如我們來切磋一下可好?」

梅逍幾日來第一次找到機會能夠驗證一下自己的武藝,便身形如電,沖上便攻。面具男不慌不忙,也是快如閃電,借著自己精妙絕倫的身法閃避,梅逍打了半天,甚至連面具男的衣角也沒踫到一點兒,反觀面具男,飄來蕩去,如鬼似魅,再加上一身白衣,遠處觀看,就如神仙下凡,靈動飄逸,極為好看。

躲了一陣子,面具男停了下來,梅逍見終于有了空隙,便欺身而上,拳如霹靂,上面帶著平生最大的力氣,一拳打向面具男的面門,帶起一股勁風,把面具男垂在面前的幾縷發絲吹得向後飄去,足可見這一拳力量之大。

可在這拳距離面具男的面具僅有寸余遠的時候,面具男的眼中忽然揚起一絲笑意,他的身體如風中柳絮,水中浮萍一般,飄飄一退,便已在丈余之外,隨後,面具男迅速抬手,梅逍卻只能看見一道殘影,連躲開都來不及,便已被抓住了手腕,面具男順勢一壓,便又一次把梅逍壓在了身前。

面具男手如鐵鉗,任梅逍如何掙扎,也絲毫動彈不得。梅逍體內內氣流轉,想要用內氣掙月兌面具男的束縛,誰料面具男體內的內氣比他更為浩瀚,如長江大河,綿延不絕,與面具男的內氣比起來,梅逍這一點內氣便只如那路邊的小溝一般,令人不忍直視。

梅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也知道,他與面具男的差距不是僅僅三個月便能夠彌補,他們的內氣相差甚遠,而梅逍的招數套路也遠遠不及面具男,三個月壓根兒就不可能勝過他,梅逍只能祈禱,但願這些日子的親近感覺到時候能夠救楊閑和伊翊一命吧。

面具男放開了梅逍,眼中的嘲諷不加掩飾︰「就這點能耐,還要與我相斗?你真是不自量力。」

隨後,面具男頭也不回,拂袖便走,梅逍在後方揉揉被壓得酸痛的肩膀,站起指著面具男的背影大聲道︰「早晚有一天,我會追上你的!你等著!」

漸行漸遠的面具男背對著梅逍,眼中露出了大大的笑意,面具下的臉似乎也在笑著,真正的開心,面具是遮不住的。

面具男已經有了最準確的答案,畢竟,人身體之中最深處的能力並不能造假,他已經知道梅逍的真實身份了。

面具男的心情貌似極好,他來到綁著楊閑的「小木屋」,親手放了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楊閑,「從今天起,沒有人再來為難你了,好好養養傷,準備一下吧。」

楊閑十分疑惑︰「準備什麼?」

面具男的眼楮似乎染上了一層霜,泛起了一絲不知名的情緒,但他依舊隱藏的很好,情緒的流露也只是一瞬間便收斂了起來,「隨便你準備什麼,我也要去準備準備啦……」

這最後一句話,語氣中似乎還含著一些蒼涼與悲傷,楊閑曾見過武林中的前輩發出這種語氣之時,往往是英雄遲暮,回首一生之際感慨所發,而這面具男似乎正當壯年,且一身武功當世或幾乎無人能敵,這種語氣是為何而發呢?

面具男轉身而去,楊閑也不能多想,這幾日的折磨把楊閑折騰得形銷骨立,遍體鱗傷,他再也沒有力氣去操心敵人的情緒,才躺在地上不一會兒,楊閑便已閉上了眼楮,呼呼大睡起來,即便天空之中所降下的極響的悶雷也沒有吵醒他。

面具男徘徊在小村之中,听著天上轟隆隆的雷聲,向關押著蘇珽的小木屋行去,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早間還是晴空萬里的天氣,也沒過兩個時辰,便已烏雲集聚,悶雷滾滾,一副將要下雨的樣子,卻是如人生一般,陰晴難料,禍福難猜。

蘇珽所在的「小木屋」安安靜靜,沒有一絲聲響,面具男走進去,看到的是與昨日一樣的景象,蘇珽靜靜坐于桌旁的椅子上,腰脊挺直,雙目微閉,似是在打坐運行內氣。

面具男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與昨日一般坐在蘇珽的對面,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發現仍是昨日的陳茶,早已不能喝了,而屋邊面具男派人送來的新水與新茶卻是動也未動。

面具男把已經隔了夜的陳茶順著窗戶揚出窗外,泡上新茶,又為蘇珽倒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蘇大俠,何必呢?您不喝水,最多三天,便會缺水而亡,而這藥效,可不僅僅持續三天啊!」

蘇珽微微睜開眼楮︰「我也不是那倔強之人,不珍惜生命乃是懦夫所為,我是要看看,你所說的藥效,是否真的能奈何我蘇珽那麼久!」

面具男的眼中露出笑意︰「蘇大俠,我勸您還是不要任性妄為,要是這一不小心把自己試死了,你們武陽的掌門還要找我要人不是?我還嫌麻煩呢!」

蘇珽冷笑道︰「不勞閣下操心,我的尸首,自有我武陽弟子收殮,閣下算是老幾?」

面具男也不生氣,「蘇大俠放心,你武陽的各位弟子安然無恙,為你收尸這點小事,他們還是辦的來的。」

蘇珽眉頭一皺,忽覺出這話似有哪里不對,但也未及多想,就听面具男繼續道︰「如此,還請蘇大俠保重,不要讓你那幫不爭氣的徒子徒孫們擔心!」

說完,面具男拂袖而去,把屋門落了鎖後,蘇珽這才反應過來,這人剛剛似是在說武陽弟子除了收尸別的事都辦不來?蘇珽這遲來的憤怒無處發泄,只好把面前面具男所倒的一盞茶連盞帶茶順著窗戶向走遠了的面具男扔去,可他中了毒,內氣早失,勁力也小了幾乎一半,茶盞並沒有扔出多遠,便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面具男回頭一望,見蘇珽氣急敗壞地站在窗前,窗下不遠處是摔碎的茶盞,眼中露出些許得意的神色︰「蘇大俠,你可千萬保重身體,現在的你,可比普通人還要不如!」

蘇珽氣結,平時的他,每次有什麼要緊的事或是生氣的事都愛喝兩口武陽山上泉水所泡的茶,而現在可好,茶中皆是毒,只要一喝,便會陷入一個惡性循環,除了期望惡狼發善心,便會永遠在其控制之中。蘇珽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忍住,不然,月兌困無望,梅逍等人也會隨著他葬身于這個小村。現在的他,不能倒下。

……

蘇珽自下山之後,羅逸日日關注著信鴿所送回的消息,然而沒過幾天,蘇珽的消息也斷了,飛出去的信鴿皆是無功而返,有些信鴿的身上還帶著粗暴的抓傷,羅逸知道,蘇珽定是也落入了敵手。

羅逸站在武陽的殿前廣場之上,連蘇珽都落入了敵手,這次的敵人該會有多麼強大?又會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呢?武陽殿的情報系統如此發達,為何這許多年來對這次抓住蘇廷等人的勢力一無所知呢?

羅逸沒有再繼續派出武陽弟子出去支援蘇珽等人,因為他知道,如今的武陽殿之中,沒有一人比蘇珽更強,派弟子出去救人無異于抱薪救火。羅逸只得祈禱,蘇珽能夠用他豐富的江湖經驗帶著梅逍等人平安歸來,不要把武陽那一代最優秀的幾位弟子全數賠了進去。

羅逸仰天而嘆,武陽殿之式微,從今日之為難便可窺視出一些端倪,以往的武陽殿,可從未被人欺負到如此地步。誰讓武陽殿這一代只有蘇珽、梅逍和楊閑這三人出彩呢?門派勢弱,連保護弟子這點本分尚且做不到,何談護佑蒼生呢?

……

今日,面具男的心情雖好,但幾乎是轉瞬之間便冷了下來,他在村中一圈一圈地走著,天上的烏雲越來越黑,最後竟下起了瓢潑大雨,面具男依然在村中走著,不肯進房,他在想,今後該當如何?既已知曉了真相,今後他該以何種身份自處,又該以何種身份與梅逍相處,這是一個天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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