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盡歡半蹲著，衣裙如芍藥一般在地上散開，她伸出手，縴柔的手指將一只雪白的鴨子給翻轉了過來，用一根根破布條將它給綁到一根樹枝上，動作輕盈溫柔。
這個畫面看起來安靜、和諧，一絲余暉落下，投映在少女白皙的臉上，讓她整個人仿佛都散發著聖潔又溫柔的光輝。
少女嘴里噙著一絲似有似無的弧度，拿出一張符，啟唇︰「燃。」
她身前堆積著的干樹枝瞬間燃燒起來，火光照亮少女的臉，她笑意加深，將被五花大綁在樹枝的鴨子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陸盡歡聲音溫柔，語調極輕︰
「你別緊張，我的手法很專業的，以前我烤出來的燒烤，那味道可是一絕，撒點孜然辣椒粉，把隔壁小孩都饞哭了，你吃得這般圓潤，想來定是十分肥美的，安心被烤吧，我會為你超度的……」
——我的五髒廟就是你最終的歸宿。
「……」
被架在火上烤的小鴨子都被嚇哭了。
哭嚎聲十分震耳欲聾，簡直是繞梁三日百轉千回，帶著道不盡的辛酸苦淚。
陸盡歡嫻熟地早早塞住耳朵，一副你「盡管叫，我要听得到就算我輸」的樣子。
小鴨子抽噎著說︰「嗚嗚嗚……我錯了……我……再也不吃你養得草了……你……還說……不生我……的氣……嗚嗚嗚嗚……你是不是帶別的獸回來了……所有才想著烤掉我……怪不得……你身上……有別的味道……嗚嗚……」
它邊哭嚎邊留意著陸盡歡的臉色，見她完全無動于衷地模樣，甚至連眉梢都沒動一下，哭得越發的大了。
叫得無比淒厲，無比震耳發聵。
陸盡歡冷酷無情地繼續把它翻了個身，力圖讓受熱面積更加均勻。
至于它說的話？
哦，她根本听不見。
「嗚嗚嗚……要燒著我的……我的……了……好燙……嗚嗚嗚……我錯了……」
小鴨子眼中含著泡淚，努力的挽救著自己的生命，試圖喚醒那個翻臉無情的女人的同情心。
翻臉無情的陸盡歡打算讓它再靠火近一點、近一點。
倏然一道清冽的男聲響起。
「師妹，你在做什麼？」
秦無悔看著陸盡歡溫柔恬靜的背影，此刻她正蹲在洞府外，好像是在……烤火？
他心中疑惑，師妹她很冷？
而且他好像听到奇怪的哭聲。
莫非是受傷了？
像他們這樣的修煉之人，全身氣息運轉，皆靠經脈傳遞靈氣，更以靈氣護體，靈氣可抵御寒氣不侵、風雨不入。
現在師妹竟要烤火取暖？
想到這，他有些著急的大步上前，這小孩受傷了怎麼不說？
「……」
然後秦無悔沉默了。
「師兄，你怎麼來了？」陸盡歡驚訝的問道，伸手拿下塞著耳朵的棉花。
秦無悔唇瓣顫了顫，視線艱難地稍稍下移，落在那只被五花大綁架在火上烤眼中含淚的鴨子，險些被震得懷疑人生——
師妹現在吃烤鴨連毛都一起吃了嗎？
……
靜默了好半響。
「師兄？」
陸盡歡又喊了句。
秦無悔有些僵硬的回首看向她，扯了扯嘴角，艱澀道︰「師妹，你……」
「我怎麼啦？」陸盡歡眨了眨眼，「師兄是覺得我太殘忍了嗎？」
秦無悔听到這話，蹙眉喝道︰「瞎說什麼呢？」頓了頓，「師兄是覺得你現在……口味有些變重了。」
「？？？」
陸盡歡腦袋緩緩打出一連竄問號。
秦無悔也不解釋，只道︰「你快把那只鴨子拿下來。」
「哦，好吧。」
陸盡歡只好不甘不願地把小鴨子拿了下來。
害，師兄太善良了。
小鴨子喜極而泣，感動得淚眼汪汪地看向秦無悔。
嗚嗚嗚，好人。
在被烤熟的邊緣瘋狂試探，它已經萎了，都不再執拗的解釋自己不是鴨子了。
秦無悔一邊挽起袖子，一邊與陸盡歡說道︰「把鴨子給我，你就算再著急吃烤鴨，也得先處理下食材啊，得先把它殺了，再拔毛取內髒，洗淨，這樣才好烤。你這口月復之欲還般重，凡俗食物不利于你修行，得少吃。不過這鴨子好像還有點靈氣，倒是無事。」
「……」
「…………」
「………………」
頓時小鴨子的哭聲如山崩地裂。
陸盡歡低著頭，長發垂下，遮擋住她些許面容，肩膀微微顫抖著——
「哈哈哈哈哈哈……」
她簡直要笑瘋了。
方才那小鴨子一副感動的恨不得對秦師兄以身相許的樣子，結果眨眼楮這相許的對象就磨刀霍霍向肥鴨了。
它含淚的小眼楮中包含的情緒過于復雜，一個扇形圖都不夠展示，得兩個。
「嗚嗚嗚……你們太過分了……嗚嗚……」
小鴨子抽抽噎噎地控訴著。
秦無悔有些驚訝地道︰「這是開了靈智的妖？可看著就是鴨子的樣子啊，莫非是鴨妖嗎？」
「噗——」
神他媽鴨妖？！
陸盡歡笑得猛捶地。
小鴨子本來正抽噎著，听到這話，瞬間怒了，大聲道︰「我才不是鴨妖！」
「……」
秦無悔︰真的嗎？我不信。
「師妹，這是你養的靈寵？難怪近些時日總有弟子說你養了雞、也有些弟子說你養了鳥，沒想到是只鴨。你這……」
秦無悔心中想著，陸師妹這養靈寵的類型還挺別致的。
但他不敢說出來，他怕剛剛跟自家師弟沒有翻友誼小船在陸盡歡這兒翻了。
陸盡歡可不知道秦無悔在月復誹她的品味，解釋了下這是上次去華蓮秘境時，擱那兒帶出來的。
秦無悔蹙眉︰「華蓮秘境？難不成是只藥獸？這開了靈智，反倒更像妖修一些，可觀它身上的氣息又不像。」
就差沒直接說，這就是只四不像吧。
「我也不知它是什麼。」陸盡歡聲線平直，不帶感情，「不過現在它就是只烤鴨。」
秦無悔︰「……」
他在陸盡歡身側蹲下，視線也看著被綁在樹枝上的小鴨子。
他倒是看出來了，陸師妹只是想教訓一下這鴨子，並不是真想吃了它，也不知這鴨子做了什麼惹她生氣的事。
這樣想著便也直接問了出來了。
「哦，它吃了我養的靈植。」陸盡歡停頓了下，「差不多全部吃完。」
秦無悔斯聞言一頓，上下仔仔細細打量只小鴨子，眼神很驚異。
這鴨子竟然還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