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聿低垂著頭，抬手蓋住那雙通紅干裂的雙眼。
對于宋老太君的欣慰，他實在沒臉面對。
因為他又一次的辜負了宋昭的信任。
他很後悔。
為什麼宋昭最初說重生一事時，他沒有相信，反而以為她在做夢？
最初斯聿不理解宋昭為何選擇外人也不支持他登基。
甚至還極端的怨恨她那麼冷漠又清醒的打擊他的期望，不支持他的事業。
可如今知道前世夢是曾經歷過的事實。
自小團寵養大的嬌矜貴小公主，在切身承受了家破人亡，又親眼目睹了他滅世屠城的情景。
他不理解的，他所怨懟的——她所做出的種種行為，全都有了合理解釋。
前世，在她滿心赤忱的將太子推上皇位，卻反遭太子誅殺全家。
那種錐心刺骨的仇恨，生生折磨了宋昭百年。
推己及人。
若是換做斯聿自己，恐怕早就將任何傷害自己的因素扼殺在了搖籃里。
宋昭對每個害過她的人，都未曾手軟。
唯獨一次又一次放過了他，還奮不顧身嫁給了自己。
斯聿換位思考一下，都不一定能像宋昭那般大膽。
他總說宋昭不信任他。
可事實時，宋昭在明知道他滅世屠城，知道他不是個好人的情況下，還願意喜歡他，嫁給他。
森冷的風雪從游廊吹來。
斯聿站在檐下風口，黑色大氅上沾滿了裹冰的雪。
雪花一觸即化，無孔不入的浸透了全身，涼度宛若化為實質的冰刀，將他整個人寸寸割裂。
從皮肉到器官，酷刑般痙攣著。
宋老太君說，宋昭這一次沒有選錯人。
可她並不知道，宋昭已經選錯過了一次，並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她帶著全部的記憶重生，選擇了比上一次更危險的他。
她是孤注一擲的把她全部的身家押在了他身上。
可是他，是不是讓她失望了？
斯聿咬了咬腮幫子，壓下眼中的酸澀，鄭重的對宋老太君道，
「祖母，您好好保重身體，在這里等著。孫婿定將阿昭，平安尋回。」
他轉過身，似乎做了某種決定，急步朝外走。
行至宋府外。
狄孑急匆匆跑來，嚴肅的說道，「攝政王，屬下挨家挨戶的問，有打更的百姓看到有個高大的男子，深夜潛入了王府。」
斯聿下顎微收。
思緒迅速冷靜。
高大的男子。
宋家與他如今的地位……一般人誰敢惹？更遑論是堂而皇之去府里擄人。
斯聿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那個人是誰。
澹台漠！
畢竟他與宋昭成親後，夜夜都與宋昭同寢，他警惕性高，無人可進寢屋外。
唯獨昨夜，他白日從澹台漠口中得知宋昭與二皇子那事，氣的失了理智，將宋昭一人鎖起來。
*
南越王住在太子太傅府上。
斯聿的人全部都在外面找宋昭，他陰沉著臉單槍匹馬就沖了過去。
府外都是南越王的護衛，斯聿毫不含糊的一個個撂倒，押著一個家丁讓他指路帶他去南越王的院落。
南越王正在寢屋補眠。
房門忽的被人從外面踹塌。
斯聿雙手都是血，踩過破爛的門板，地獄閻羅的走進來。
南越王被驚醒。
他人還沒反應過來。
斯聿沖上去，把人領口提著，照面就給了狠狠一拳！
澹台漠悶哼一聲，唇角滲出鮮紅血漬。
他抬眸，陰狠盯著斯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