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的一句感慨引來了無根生某頭號迷妹的怒目而視。
「小浪，你說掌門被擊垮，是發現什麼了嗎？」
長輩問話，孟浪當然不敢隱瞞，點了點頭說道︰「無根生那時應該是受到了相當大刺激，否則也不至于在這洞里寫下‘不要好為人師’這樣否定了他整個人生的批語。」
「掌門他……否定了自己？」金鳳婆婆微微皺眉，「單憑這一句話，你就看出來了？」
孟浪輕輕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答非所問道︰「之前大力說過，在她的分析中，我的性格和行為模式與年輕時的無根生很像。
最開始我還不以為然，但後來仔細想想，她說的倒也沒錯，我如果也沒上過學，很可能也會變成和無根生一樣的人。」
「……你在嘲諷掌門沒有學識？」
「並沒有，我很清楚那個時代的情況，全國識字率尚且不足百分之十，哪怕異人是這百分之十里文化程度最低的一檔，他也已經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更有學問了。
我的意思是，無根生和那個時代絕大多數人一樣，受限于眼界和所能接觸到書籍的不足，他的想法和行事風格多少有些幼稚了，這點從您之前和寶寶講過的故事里就很容易能听出來。」
金鳳婆婆將視線再三投射到馮寶寶身上，不斷提醒自己眼前這人和掌門是實在親戚，忍耐半天才沒有把自己34號碼的鞋印在孟浪42號碼的臉上。
然而孟某人卻顯然沒有討人厭的自覺，仍舊自顧自說道︰「干媽，听寶寶說無根生掌門曾經對您說過一種人分四類的理論？」
梅金鳳有些詫異︰「是啊，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了，如果無根生掌門能活到現在，多看看古今中外的人文歷史，想必他自己也會慚愧的吧？這妥妥是稚女敕的黑歷史啊～」
「黑歷史？稚女敕？」可憐的老人滿頭問號，「這從何說起？」
一旁的諸葛大力此時也听出了不對，偷偷扯了扯孟某人的衣角，小聲道︰「你懟人的癮又犯了是嗎？干媽年紀都這麼大了，你和她爭這些東西的對錯有意義嗎？」
孟浪見小丫頭氣急敗壞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
「大力，這回你可是錯怪我了！
你難道沒發現嗎？咱們這一次雖然發現了密道，卻在尋找無根生的下落上毫無收獲，干媽的情緒在最近這一個月里反復經歷大喜大悲，已經身體已經處在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步！
依我的醫術經驗來看，如果放任她在這件事上繼續鑽牛角尖，很可能會憋出病來的！你剛不也說了她年紀不小了嘛，真要為這得了腳氣灰指甲之類的大病就麻煩了！」
「……所以你是怕她自己憋著堵心會堵錯了地方，這才上手替她換個地方堵嘍？」
「那不然呢？咱們自己堵上的地方好歹可以保證隨時能通開，總比她自己胡思亂想，最後堵在一些誰也不知道的地方要好吧？」
「……好吧，你睡服我了，小心點，注意分寸。」
「放心吧～我超慫的！」
和諸葛大力傳音完畢，孟某人的嘴角忽然勾起一縷莫名笑意︰
「干媽～如果寶寶的轉達沒有出錯的話，無根生掌門將世人分為四等——烏合之眾、有術無道之人、術存道疑之人、有術有道之人，是這樣沒錯吧？」
梅金鳳緩緩點頭︰「沒錯！」
這種人只是被動的活著、從來都被人忽視，單拎出一個來根本無足輕重。
第二類人是在第一類人中挑選出來的，他們掌握著讓自己變得比大多數人出色的能力或技術，這類人有本事但卻不知為何而活，故而可以稱作有術無道。
掌門說過，有術無道、隨波逐流，這樣的人可能比大多數人活得愜意些，但卻一輩子也逃不開尋常人的煩惱憂愁，不過爾爾罷了，相應的這種有才無德之人也容易駕馭。
第四類人是最上等的人，這類人有術也有道，既知道自己的一生應該做什麼，又有能力去做好它。
他們這種人一生求的就是個功德圓滿，縱使功敗垂成、粉身碎骨也無所謂，最起碼這一生不算白活……」
說到這里，梅金鳳頓了一頓，輕嘆口氣。
「然而掌門最在意的卻是第三類人，這類人有術，也知道這一生該有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
但他們中有的看不清那路，有的已經站在路上了卻不自知，還有的南轅北轍忘了初衷走錯了路……
這第三類人，他們有力量、有能量，卻因為各種原因始終上不去自己的道，這是最麻煩的！
因為這類人的能量總是要發泄出來的，這些發泄出來的東西有些于眾生有益，有些則會為禍人間。
那些發揮著破壞性能量的家伙注定為世間所不容，但這幫家伙偏又對自己的人生道路有所追求，絕不會向世間妥協！
全性——就是這第三類人抱團取暖的地方。」
「啪、啪、啪！」
听完梅金鳳的轉述，孟浪忍不住一陣鼓掌︰「不錯，有說書先生那味了！干媽，能不能容我冒昧問上一句，無根生掌門當時是不是還說了這四類人可以隨時轉化，無論登峰造極還是凋落塵泥只在一念之間？」
「你怎麼知道？」
孟浪淡然聳肩︰「胡扯一頓之後再打個兩頭堵的補丁，這不是江湖騙……這不是江湖術士的傳統藝能嘛？我猜無根生當時是不是還說過他自認是第四類人？」
「這……掌門確實說過，全性掌門的位子非第四類人不可坐。」
「好嘛，還真讓大力說中了，無根生上門這語氣簡直和我小時候一樣中二，當年我也為長大上清華還是藍翔苦惱了好久呢。」
孟浪一副「果然如此」的便秘表情，訕然道︰「干媽，眼看這都七十多年過去了，您咋還相信著這套鬼話呢？這世上每一個人都在同時扮演著許多角色，從一萬個角度看就有一萬個結果。
古今中外那麼多學識淵博又成天吃飽了沒事干的哲學、社會學家們上千年都沒爭論出來個確切結果，無根生掌門的看法稍微听個樂就行了，不必當真。」
梅金鳳︰「……」
「不是，干媽您找啥呢？這石室里可干淨了，啥都沒有，您想要啥告訴我，我幫您找啊？」
「我找棍子。」
「哈？找棍子干嘛？這也沒有石頭需要撬啊？誒呦！干媽您輕點！哎呦！快別打了……！」
三分鐘後。
瓜婆娘一臉憨憨的看著小丫頭給金鳳婆婆治療雙手，好奇問道︰「孟浪，你們咋個嘍？干媽為撒子要揍你？」
孟某人無奈聳肩︰「你問我我問誰去？本來我們好端端聊著天，然後干媽突然讓我幫她找棍子，我說我身上雖然有但是不方便外借，之後她就動手了……」
梅金鳳︰「*&%￥#@……」
過了半晌，老太太緩緩順過氣來，藏在厚厚鏡片下的眼楮怨氣滿滿盯著某人。
孟浪無奈，撓了撓頭和聲細語道︰
「干媽，真不是我故意找茬，問題是無根生掌門那人分四類的說法確實太扯淡了。
而且這個事您說給寶寶听之後她還當了真，要是我不趕緊糾正回來，萬一寶寶以後再把它講給我和寶寶的寶寶听了，那不是害了孩子嘛？」
听他搬出孩子這張王牌，金鳳婆婆的神色終于稍稍好看了些，只听她長長嘆了口氣，問道︰
「掌門昔日說過，全性弟子都是一群沒頭蒼蠅，作為這些人的首領，他自己絕對不能迷惘……孟浪，說清楚些，掌門當年錯在哪了？或許咱們能從里面找到他性情大變的原因也說不定。」
孟浪點頭，道︰「干媽，要反駁人分四類的荒謬其實非常簡單……您听說過一部叫做泰坦尼克號的電影嗎？」
「听過，講的好像是一搜洋船沉沒的故事？」
「沒錯，既然您听說過它泰坦尼克號的名字，想必您也知道它是根據現實中發生的真實海難改編出來的故事吧？」
「知道，可這和掌門的說法有什麼關系？」
「別急，就快說到了——泰坦尼克號是當時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型郵輪，它于1912年4月14日晚間撞到冰山沉沒。
截至目前為止我說的東西咱們種花人還算比較清楚，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泰坦尼克號沉沒這一事件中共有700余人獲救、1500余人罹難，而罹難者名單中更是包含了當時的世界首富和第二富豪！」
見金鳳婆婆貌似對自己的講述沒什麼感觸，孟浪想了想說道︰
「或許您對世界首富和第二富豪的說法沒什麼感覺，那我換算一下，如果當時這兩人中的任意一個願意掏出十分之一的家產發布懸賞，想來殺掉種花大地上九成以上的全性弟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啊！？」
剛剛還不以為然的梅金鳳這才明白了那是怎樣的兩個大人物，四舍五入這就是二十個全性啊！
「然而就是這樣兩個對于當時的全世界都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在面對生死存亡的抉擇時其展露出的決斷與犧牲簡直令人驚嘆！
身為當時世界首富的阿斯特四世站在即將沉沒的泰坦尼克號上，先是把懷有五個月身孕的妻子送到了救生艇上，然後是妻子的女僕和女護士，接著阿斯特詢問了組織登艇的副船長，他有懷孕的妻子需要照顧，是否可以讓他本人登艇。
當時的副船長沒有認出他的身份，于是便公事公辦的告訴他，必須要等到所有婦孺全部登艇之後，仍有空位的時候才可以讓他上救生艇。
阿斯特點頭表示明白，站在逐漸沉沒的船頭默默看著婦孺登挺，這時另一位認識他的副船長看到了他，立刻表示可以讓他先一步登上救生艇……」
說到這里，孟浪的神色也稍微復雜了幾分。
「按照常理，別說像阿斯特這樣的一個大人物，就是一個普通人在那種情況下被允許也會毫不猶豫登上救生艇的，對不對？
但誰能想到，阿斯特竟毅然拒絕了生存的機會，把安排給他的位置讓給了一位低等艙的婦女……
最終，當小艇遠去時，阿斯特叼著雪茄煙，手上牽著他的寵物狗，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向遠方的妻子和他未出世的孩子喊了一聲‘我愛你’——婆婆，您認為阿斯特這個人若是根據無根生掌門的標準來算，他是第幾類人？」
梅金鳳還沉浸在孟浪的故事里，听到他的發問，幾乎不暇思索便回答道︰「這人既然能成為最富有的人，想來能力應當是一等一的，而他面對天災又有如此大的胸懷願意讓出活下去的希望給不相干的人……有術有道，第四種人無疑了。」
「哦？真的是這樣嗎？」
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笑容，話鋒一轉道︰「干媽，同樣是阿斯特這個人，同樣是在冰山即將沉默的這個時間段，如果我們從不同的角度去看他，也是可以得出很多十分有趣的不同結論的……」
「首先，阿斯特死亡時已經47歲了，而他懷孕的新婚妻子則只有23歲，遇難前阿斯特害怕妻子改嫁，于是在遺囑中特意要求將遺產委托給信托基金，只要妻子不改嫁，就可以每年得到一大筆錢以及他兩棟別墅的使用權。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這位妻子也在4年後改嫁給了童年好友，17年後兩人離婚，這位40歲的富婆又嫁給了一位20多歲的小鮮肉拳擊手……
怎麼樣，這就是阿斯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依然愛著的女人——這種識人之明對于一個商人來說，能算有術嗎？」
「這……」
「除此之外，在阿斯特死亡時，他遠在丑國的地產建築公司可是在一刻不停運轉著的，虐待豬仔華工、剝削黑人勞力、吃那卡要工程……這些丑國地產公司的傳統藝能他可一個都跑不掉！
這樣一個喪盡天良、甚至對他自己的同胞都要極盡剝削之能事的商人，能算有道嗎？」
梅金鳳︰「……」
孟浪攤開雙手︰「看吧～人類這種東西其實是無比復雜的，所謂的四類人確實有那麼丁點道理，但它的本質其實只是人們對他人行為的打分而已——
一個農夫在田里刺中了一只 ，這時他在自己妻兒面前就是個頂天立地的有術有道之人。
而哪怕是向我和無根生掌門這樣的勢力領袖， 走在河邊也難保不會弄濕鞋襪子皮褲絨褲毛褲秋褲內褲***背背佳……之類的東西，這時我們在各自的老婆面前就是個無術無道的二百五。
所以說啊，其實壓根就沒有什麼四類人的說法，那只是無根生在即將陷入魔障之前的腦子不清楚的說法而已，干媽您與其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不如我讓大力給您開通一下檔案室的權限，回頭您在‘審判’全性弟子之余也能系統了解一下當年甲申之亂的其他異狀，沒準就有線索了呢……」
在孟某人一頓胡侃之下，梅金鳳稀里糊涂的答應了到浩氣盟做工具人，而此時其他人也已經把石室翻了個底朝天，仍舊還是一無所獲。
見狀，孟浪拍了拍手笑道︰「好～這一趟二十四節谷之行也算慢慢完成了！一菲姐、曾老師，那就按照之前說的由你們留在這里裝修幾天啦？」
「沒問題，交給我了！」X2
「OK，我和大力一會兒會把所有補給品都給你們留下，山谷周圍也會安排人過來布防，安全方面同樣不用擔心，那……我們就先走了？速度快點也許還能趕上最後一班飛機。」
「趕緊去吧！安排人也不著急，晚幾天沒事的！」X2
听著這兩口子難得整齊劃一的回答，孟某人笑而不語，招呼眾人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孟浪一行人即將走出秦嶺的群山的時候，一群不速之客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PS︰大章更新
鞠躬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