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口口聲聲前來求教……不過貴宗掌教今日比武論劍最後反敗為勝，修為劍法明顯勝過本座一籌，你此舉不但舍近求遠，似乎還有著幾分畫蛇添足之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後面就傳來了一個略帶沙啞的清冷聲音︰「你年紀不大，說話辦事難免會莽撞一些……不過如此交淺言深，難道就不怕本座明日再率弟子拜山之時告發了你？」
「前輩明鑒，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今日前輩即使是比武落敗，卻不代表真陽宗的武學劍法就在貴派之上。」那聲音雖然來得突兀之極，曲登天卻似早有準備，當即便對答如流起來……咳！白天時候虞青山的聲音雖然沒有現在的那一絲沙啞……但是那種久居上位的威嚴清冷之意，卻還是一目……不對，是一耳了然的！「晚輩剛才之時說出了心中的真實想法而已，至于前輩明天是否會告發晚輩……那是一點都不擔心的！前輩是何等的尊貴身份，又豈會和默默無聞的一個無名小卒斤斤計較！」
「哦？此話怎講？在你看來，今日兩家之間比武論劍又有什麼玄機奧妙？」虞青山剛才只是興趣缺缺的偶爾一問，沒想到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真陽宗弟子卻是回答得不卑不亢，心中頓時就生了幾分好奇……咳！原來他一直沒有進房靜修，自從剛才听見弟子稟報之後，就躲在了暗中一直靜靜觀察呢！
咳！他此番大敗虧輸之後，哪里還有心思閉門清修！剛才一直在後院里悶頭轉圈子呢！不但聲音變得沙啞了些……連嘴角都偷偷生了幾個大水泡！
丟人不怕，就怕丟人丟到了對頭家里！
堂堂煙雨掌教，皇親國舅，竟然被一個草根老雜毛給打敗了！
真是丟死人了！妹妹知道了此事以後會怎麼看他？外甥又會怎麼看他？演藝圈又會……呸！有演藝圈什麼鳥事！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不滅真陽，誓不為人！
「晚輩才疏學淺，原本是絕不敢在前輩面前夸夸其談的……只不過今日在一邊冷眼觀瞧，就有了幾分自己的心得體會……前輩在比武論劍之中之所以最後敗北……就是因為前輩只是把比武當成了比武，而青陽真人卻把比武看做了一場決戰。」曲登天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不動聲色道︰「一人比武，一人決戰……既然重視程度不同，結果自然不一樣，所以今日比武論劍之結果是當不得真的。」
「今天的比武論劍是當不得真的？嗯，你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虞青山從後面慢慢踱出來，听到曲登天如此說辭，他心中自然就有了幾分喜悅，又听他現在竟然直呼青陽真人之名，雙眼之中更是精光一閃︰「今日本座與青陽真人之比武論劍，你做為旁觀之人，心中又有什麼想法？現在這里也沒有外人，你大可以放心大膽地一並講來。」
「世間絕頂高手過招，勝負只在毫厘之間，前輩劍法雖然瑰麗卓絕，卻似乎少了幾分殺氣與決絕……」聞弦歌而知雅意，虞青山現在既然說這里沒有外人……那自然都是內人了！曲登天見到說辭有效，心中頓時一喜，更是不敢怠慢，微微思索了一下，隨即便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起來︰「還有前輩似乎有些輕敵……結果就被害人果鑽了空子！不過前輩也不需太過在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日比武之中前輩雖然惜敗，若是他日再與青陽真人生死相搏之際，前輩就是必勝無疑！」
「哎呀！眼前這個少年雖然其貌不揚，不過眼力卻是非同小可！這道理我也是落敗之後才慢慢琢磨明白的……至于鳳儀亭那般沒有血氣的膽小鬼，即便修為高深，恐怕此時還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呢！」虞青山在一張桌子邊上徐徐坐下了，又好奇問道︰「那個害人果今天怕本座直接找他算賬，竟然做出了裝病那般的頑劣之舉……卻不知他今天又鑽了本座的什麼空子？」
「前輩今日向青陽真人邀戰之際，晚輩一直在邊上冷眼觀瞧，目光更是須臾不離害人果之左右……」曲登天恭恭敬敬地道︰「就在比武動手之前，害人果還向著青陽真人偷偷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晚輩開始的時候不解其意，等到最後青陽真人劍法突變與前輩全力對攻之際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就看出了其中訣竅，那個動作就是提示青陽真人要和前輩死戰到底的意思！嗯，青陽真人開始的時候可能也沒有領悟過來，直到最後被前輩一步步地逼到了退無可退之時才猛然醒悟！」
「……」虞青山頓時吃了一驚，又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曲登天一番……眼前這個少年雖然貌不驚人，修為平凡，不過眼光卻是十分毒辣！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果然如此！和他一直用心培養的長子虞無麒比起來，眼前這個少年無論眼光還是心機似乎都要更勝一籌！
怎麼這個荒涼雪山之上竟然如此臥虎藏龍！
煙雨樓中年輕弟子雖多，卻沒有一個有他這般的心機見識！嗯，似乎只有次子虞無麟才能與他一較長短！
外號「毒蛇公子」的虞無麟！有時候毒得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心生忌憚！
如此說來，窮人家的孩子……還有大戶人家的次子……似乎就會偶爾出幾個小毒物！
或許在今日以前，他是萬萬不會在意曲登天這般一個無名小卒的……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他今日功敗垂成，心中自然感觸良多……有時候突如其來的失敗就像是突然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雖然冰寒刺骨，卻又能夠讓人及時清醒過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此時經曲登天一提醒，虞青山頓時就醒悟過來！他此番欺青陽真人年老氣衰，所以才會貿然邀戰……如今想來，他所犯之錯絕不是大意失荊州，而是太過一廂情願！
原來他此番偏向虎山行，不過山上的老虎更是老當益壯！
原來這八年里敵手也一直沒有閑著！
原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听你話語之中似乎對那個害人果頗有不滿之意？」虞青山撫須沉吟半晌之後終于出聲問道。
「前輩有所不知，六年前晚輩在入門的踏階登頂考試之中做了一件錯事……不巧又被害人果看個正著……咳！當時晚輩只有十余歲的年紀，領著不到十歲的弟弟一起爬山……至于那個害人果更是一個十歲的孩童，他喜歡作怪，獨自一個人坐在石階之上，不但腦門上貼了塊膏藥，懷里還抱著一把大掃帚……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偷懶的小廝雜役！晚輩那時是第一次上得真陽山……哪里會想到他竟然是青陽掌教的唯一弟子！」曲登天也不隱瞞，當即便把當年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晚輩弟弟根骨資質一般，根本爬不得真陽山的石階……晚輩後來見不是頭，就只得狠下心來舍了弟弟獨自一個向上攀登……害人果看在眼里，從此便認為晚輩是個壞人……唉！結果這些年晚輩在真陽山上就是娘不親舅不愛的，過得真是好生淒慘！」
咳！他此番欲要另攀高枝，此時把心中委屈說得越是詳盡，虞青山對他信任度自然就越高！
「……」虞青山眨眨眼楮，心中很是有些不理解起來……修行路遠，人人爭先，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只是舍棄了累贅的弟弟而已，怎麼就成了壞人了？他們當年還齊心合力把他的妹夫干掉了呢……
亂了！全亂套了！
「晚輩心中不服！萬萬不服！哪個人生平不會做一二件壞事！我可能功利心重，甚至是天性涼薄……可是不能因為我功利心重，生性涼薄就把我打到十八層地獄之中！我萬萬不服！」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既然已經說起來了，曲登天就再無一點顧忌，苦大仇深道︰「害人果不是神仙！他僅僅是因為我以後有成為壞人的可能性……就把我一下子打到十八層地獄之中！晚輩萬萬不服！這些年來每念及此，晚輩心中便是有如狼啃蛇咬！是的，雖然萬般無奈卻又無可奈何！晚輩現在萬萬惹不起害人果……所以心中一直都想著另謀出路……此番前輩率領眾弟子前來，對晚輩來說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曲登天咬牙切齒之間，就把這些年來苦苦憋在心里的仇怨竹筒倒豆子般地吐了出來！
拼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他如今已經一頭扎進了虎穴，那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總比被那個害人果折磨得生不如死來得好！
「……」虞青山又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曲登天好一陣，撫須沉吟了良久，卻是一言不發。
發什麼發！
他久居上位，手眼通天，平日里在他面前哭爹求娘的人自然是人山人海的……若是應允得太快，就顯不出他的重要與大恩大德！
不過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少年倒是一個人才……眼光毒辣，心機深沉，重要的是還沒有任何根基，乍然改換門庭之後就只能乖乖听他的擺布！
原來還以為是害人果搞得詐降計，現在看來……卻是白白給他送來了一個人才！
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真是天助我也！
什麼最重要？人才最重要！
听說這個口號自從上古時代就有了，嗯，雖然大家嘴里叫得響，其實心里似乎都是不以為然的……
重視人才，從我做起！
功利心重怕什麼？皇家要得就是這個！如果大家都沒有功利心了，那麼誰還來給皇家做大臣，當奴才！
天性涼薄怕什麼！眼前這個少年只是舍棄了弟弟而已，貴圈之中拋妻棄子的還不是比比皆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