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顛三倒四，婆婆媽媽的事情那是很少做的，所以即便是生離死別之時也沒有什麼長篇大論……尤其是付練練！他更喜歡用刀和人練練而不是耍嘴皮子；他更喜歡用刀還表達自己的真實情緒！
說那麼多有用嗎？練就完了！
即便你說得天花亂墜，最後還不是要和對手舞刀弄槍，練上一練？
很罕見的，陳百萬一直靜悄悄地站在一邊，一直在冷眼旁觀，甚至是饒有趣味……因為他同樣是個江湖中人，盡管這幾年他混的妖魔江湖太過寒酸，太過殘酷！
他已經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絕大多數的生離死別還都是他親手造成的！不過眼前這個場景還是有著許多的不同︰就說以前那些在他劍下即將喪命的妖魔之徒，有咬牙切齒的；有呆如木雞的；有大聲咒罵的；有哭爹叫娘的……唯獨沒有付練練這般語重心長，風輕雲淡的！
人族的豪杰畢竟不同。
他已經離開這邊太久太久了！付練練當年還有一個小姑娘可以說話呢，他這九年里和誰說話？除了遇見一次害人果之外，這幾年里就是一言不發的……都快要失去語言表達能力了！
怎麼樣才能迅速恢復快要失去的語言表達能力？自然要多看看那些生死離別的場面，多听听那些感人肺腑的話語了！
看熱鬧的永遠不嫌事兒大！
所以在旁邊看得眉飛色舞，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是月明樓護送著戰紅顏與費白緩緩退下小山包他都一言不發……戰紅顏重傷，費白月兌力，而且失去了坐騎，他們能跑到哪里？三招兩式把眼前這個老太監收拾掉了再追他們不遲！
誰都甭想跑！
不管是老命還是小命……全都給我留下！
只要是命，全都留下！
……
一個破衣爛衫，一個爛衫破衣，陳百萬和付練練在小山包上對面而立……沒有翩翩欲仙的畫風，只有呼之欲出的殺氣！
沒有天外飛仙，也沒有西門吹雪，只有兩個叫花子似的狠人！
一個比一個狠！
並沒有傳說中的屏氣凝神，暗自運功，付練練仰天而立，盡情享受著淡淡月光的籠罩和輕柔清風的吹拂……月光和清風都沒有變，變得是環境，此時的他再不是皇宮大院里那個呆若木雞的木頭樁子，而是一個回到了大自然里的游子……能夠回來真好；江湖真好！
歲月靜好。
江湖真好！
慢慢的，付練練一張刻滿了歲月風痕的老臉上緩緩綻出了一絲笑意……那是發自肺腑，心滿意足的笑意！他已經老了，老得幾乎快要走不動路了……能夠在人生最後階段月兌離苦海，能夠回到朝思暮想的江湖，能夠與生平勁敵好好練上一番……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人生自古誰無死。
在最好……不是！在最老的時候遇見了最最厲害的生平勁敵，豈不是一個江湖刀客最好的謝幕方式？
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他並不害怕死亡，自從進入江湖練掉第一個對手之後他就心知肚明！
出來混，終究是要還的；出來練，終究是要被練的！長江後浪推前浪，他這個前浪早就有被後浪狠狠拍倒在沙灘上的思想準備……他只是想在被拍倒之時發出一聲怒吼；他只是想在被拍倒之時再好好的練一練！
練上一練！
僅此而已！
是的，最後的生死勝負其實都是無關緊要，他只想最後練上一練！
生命不息。
練練不舍！
是的，別人都是戀戀不舍，他卻是練練不舍！
亂了！全亂套了！
……
也許是感覺到了即將上演的一場生死決戰，吹拂的清風慢慢變得肅殺，天上的圓月也悄悄藏到了雲霧後面……突然遠方天空中傳來一聲曲調悠長的清唳鶴鳴！
天呀！等你等到我心痛……害人果小兩口終于飛過來了！
在速度上，比起付練練的單人飛行法寶，兩人一鶴終于慢了一籌！
听到遠方天空中傳來那聲曲調悠長的清唳鶴鳴之後，別人都是面露喜色，就連攙扶走下小山包的戰紅顏和費白都停住了腳步……雖然來得晚了一些，不過畢竟是趕到了！
大家都是從小一起的玩伴，誰不了解誰呀？害人果生平最是小心謹慎，面對著殺神般的陳百萬，肯定會把武功高強的媳婦帶在身邊……既然害人果小兩口都已經趕過來了，那還撤什麼？誰不了解誰呀？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和喜歡單飛的付練練截然不同，憊懶難纏的害人果卻是喜歡多多益善的！他這輩子最喜歡以多打少了，別說什麼傳說中的雙飛了，如果條件允許，三飛四飛他都是來者不懼！
亂了！全亂套了！
……
眾人之中就只有陳百萬一個人不知道害人果有仙鶴靈禽，不過听到那聲清唳鶴鳴之後仍是變了顏色……天上不會掉餡餅，自然也不會無緣無故出現什麼清唳鶴鳴了……別人都是沾親帶故的，唯獨他是孤家寡人，別說什麼親戚了，在這邊一個朋友都沒有！不消說了，不管接下來出現的是何方高人……肯定不是來幫他的！
當下再不猶豫，一聲厲嘯，右手一揚，手中神兵寶劍已然幻化成了一片血海！
是的，不是血龍，是血海！
夜長夢多，所以一出手就是壓箱底的絕學！
一定要在何方高人出現之前解決掉付練練！
劍光交織，劍氣縱橫，無數道火紅顏色的劍氣已然匯成了一片血海……天下第一神兵寶劍滿江紅……終于化為了滿江紅！
……
苦海無邊，回頭無岸。
被劍氣血海徹底籠罩之後，付練練一張刻滿了歲月風痕的老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慌之意……一雙老眼反倒綻放出了興奮的光芒！
江湖真好，最後一練！既然是最後一練，自然要找一個最最厲害的對手！
指玄能不能殺天象不太知道；但是他知道指玄也是能和天象練上一練的！
蝙蝠衫已經成了半截袖了，再也沒有傳說中的袖刀了，他只是平平淡淡地揮起一只枯瘦的右手……向著面前那片血海揮了過去！
輕輕揮一下手，沒有帶起半片雲煙。
輕輕揮一下手，卻帶起了一點風聲！
沒有震耳欲聾的踫撞之聲，當付練練手刀橫著切進血海之際……就像一道橫著切斷了一片大海；就像一刀橫著切斷了一條瀑布！
明明是一片血海，竟然被他一刀切為兩段！
明明是一條瀑布，竟然被他一刀切成兩截！
抽刀斷水水更流！
抽刀斷水……水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