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章︰安心了

作者︰齊世庸人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林泉國,白龍觀。

自從白龍觀一夜之間被林泉國皇室連同一眾江湖門派掃蕩,如今的白龍觀雖說還書寫在林泉國的地圖之上,可誰都知道不過是空有其名,毫無實權的虛無門派罷了,曾經那個呼風喚雨的白龍觀終究是不復存在了。

白龍觀一帶,若不是昔日的輝煌還沒有這麼快就煙消雲散,憑借現如今的白龍觀實力,根本不可能形成這般大的影響力。

在白龍觀山下,以及附近數十里範圍內,零零散散依舊分布著不少小鎮商城,只是對比于之前的盛大景象,顯然冷清許許多多。

玄武的現身,表面上僅僅是將白龍觀的地形毀得七七八八,實際上更多損失還有白龍觀的宗門大陣,以及上千年深藏著的人心。

待到帝國大軍散去,真正的李風華出現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帶領一眾殘余弟子,長老重新修繕白龍觀,人雖然再不復昔日輝煌,但是好歹是沒有完全失去希望。

修行之人修繕祖師堂,重定建制,大張旗鼓地進行著,每過多久白龍觀煥然一新,可是哪怕白龍觀有了些許起色,前來上香問道之人,卻許久不見人影。

李風華不得不承認,白龍觀的人心終究是散了,人心若是沒了,修再多的廟宇也顯得空洞。

在白龍觀之下,江曼曼依舊忙活著自己的小酒鋪子,原本送完張緣一,她已經打算收拾東西走人了,可是走到一半,發現白龍觀驚天動地的異象,還是選擇留下來再看看情況。

沒想到這一看,天一亮,就听說帝國大軍直搗黃龍,白龍觀幾近覆滅,甚至是白龍觀觀主李風華當年練功走火入魔,給心魔佔據了江山的事跡,她再也不信白龍觀還能夠對她造成什麼大的威脅,也就留了下來,繼續擺弄自己的酒鋪子。

之後帝國有人來找過她,詢問她是否願意回歸帝國,為皇室服務,原本在她的預想之中,若是不願意自然要落得一個悄無聲息消失不見的命運,本就依舊厭倦了這般鬼鬼祟祟,見不得光的生活,抱著必死的決心抗爭到底。

可是來者卻並沒有要強求她的意思,而是隨隨便便,輕描淡寫說道︰「國師說,一切隨你心願。」

江曼曼哪怕再一根筋,再死板,也知道這一切是張緣一的功勞。

今日江曼曼依舊像往常一樣,早早地開門擺弄自己的鋪子,自從白龍觀在江湖上的威望一落千丈,前來爭相拜訪的游客散人也少了不少,相應的她這酒鋪子也冷清了許許多多。

不過沒有關系,她本來就是一個人生活,對于花費開支所需極少,又有一技之長,日子也算是過得平平穩穩。

在江曼曼一個人在鋪子內搗鼓起自己的酒壇子時,一位青衫書生模樣的男子,在外面落座,大聲喊道︰「掌櫃的,給我來一壇你們店里最好的美酒!」

江曼曼放下手中的活,聲音晴朗,回答道︰「好咧!」

江湖上常常有這麼些人,喜歡喝最好的酒,說最風流的話,美其名曰豪情萬丈,游歷人間,在江曼曼看來大多數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罷了。

江曼曼從地窖取出最好的酒水,撥開簾布說道︰「客官,這是我們這里最好的桃花」

可是話還沒說完,她整個人如同遭遇雷擊,瞬間呆在原地,連帶著懷中抱著的酒水,手一松從空中掉落。

青衫書生眼疾手快,一個瞬間,如同清風吹過,身子微微一彎,即將掉落在地的酒水被他一把提在手中!

他揚揚酒水,望著江曼曼笑道︰「怎麼,看不慣我,可是這酒水可是無辜的啊。」

江曼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瞬間淚眼朦朧,她捂住嘴巴,不敢大聲說話,害怕這只是她的一場美夢,只要自己稍稍大點聲,美夢也就消失不見了。

姜心水將桃花釀放在一旁,笑容和曦道︰「怎麼我听說你一直在等我,現在真人出現在你面前了反而不知所措了,難道是我自作多情誤會了?」

江曼曼瞬間淚流滿面,小聲罵道︰「混蛋!你還知道回來!」

姜心水一把將江曼曼抱在懷了,輕輕撫模著她的後背,輕聲說道︰「當年不辭而別是我不對,這一次,我用一生來彌補。」

張緣一走到天闕宮山門前,一位外門雜役弟子正拿著一只掃帚,收拾宗門附近的落葉。

天氣寒冷之後,山中落葉如同風雪吹蘆花,一夜落盡千千萬萬,早上才打掃完,天一亮立刻恢復昨日模樣,掃之不盡,去之不盡。

外門雜役弟子,一邊清掃落葉,一邊嘴上抱怨,「唉,昨天才清掃干淨,今天一朝回到革命前,怎地就是這麼煩啊,真相下一場大雪,省得我再麻煩。」

只要下了雪,所有的落葉都將被掩蓋在大雪之下,化作來年的泥土,宗門檢查的人也看不見雪下的落葉,一勞永逸。

至于觀看雪景,每年都有不缺這一兩場,也早就看膩了,也就一些常年酷暑的地方,才會把這像鹽巴一樣的家伙當做什麼稀罕物。

他越掃越氣,手中掃落葉的力道越來越重,在地面之上刷出巨大的聲響。

今日的天氣仿佛偏偏與他作對,才掃干淨的地面,一陣大風刮過,先前的所有努力前功盡棄,一次兩次還好,偏偏這大風沒完沒了,接二連三將他的勞動成果毀掉.

雜役弟子生氣之下,最後將手中的掃帚一把摔在地上,罵罵咧咧道︰「我是給你母親掃墓,對她老人家不尊重嗎?至于這麼搞我嗎?」

「呼!」一陣狂風再次吹過,落葉滿天飛!

雜役弟子︰「」

這時他抬頭一看,就見到張緣一從遠處緩緩走來,趕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撿起掃帚,笑盈盈迎接上去。

對于張緣一他怎麼會陌生,當初在天闕宮與陳斷一長老聯手將白龍觀的修士打得屁滾尿流,從此再不敢來進犯天闕宮的大人物,他當初可是在場的。

雖然張緣一在天闕宮呆的時間極短,曇花一現,可是對于這位年紀與他一般無二,本事卻天壤之別的前輩,他的心中那是十分仰慕的。

其實不僅僅是他,整個天闕宮之內,對于張緣一,幾乎所有弟子都對這個拯救宗門于危難之中的年輕人,那是萬分敬仰。

雜役弟子快步走到張緣一面前,笑著問道︰「仙師!仙師!你可算回來了?」

張口就是兩句仙師,張緣一也是十分無奈。

他搖搖手道︰「可別在折煞我了,仙師名號真的擔當不起,叫我張兄就好,實在不行張前輩,還有我也並非你們宗門的人,最多算是一個客人,回來一說言重了。」

雜役弟子撓撓頭,看著張緣一尷尬的神情,說道︰「曹雲山宗主一直說,張緣一前輩與我天闕宮有大恩,這里就是您的家,隨時歡迎您回來。所以下意識就沒忍住」

張緣一錯愕,好你個曹雲山這麼快就要攀親戚尋親了,行!

這時雜役弟子望著張緣一身後還跟著一位男子,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張緣一心想,這位弟子興許是最近才入了宗門,對于這個天闕宮「大紅人」竟然不知道,他說道︰「這位是誰,你等下就會知道,先帶我進去吧,我有事找陳斷一長老。」

雜役弟子點點頭,既然是張前輩帶來的人,那必然也是一位響當當的大人物,而且看著對方笑容和曦的樣子,應該很好說話,到時候可要留個好印象才行。

天色將近的天闕宮,人煙稀少,也只能說張緣一來的實在不是時候,整個宗門之內,鮮少有人還在外面晃蕩,只有寥寥數人,駕著飛劍四處練習御劍之術。

這時一位身穿黑色道袍的男子月兌離飛劍,從天而降,一步落到張緣一面前,張緣一定眼一看,是天闕宮宮主曹雲山。

張緣一抱拳剛要開口行禮,卻見曹雲山罕見的一臉疲倦,他瞥了張緣一身後的陳墨說道︰「你先過來吧,有些事情我稍後與你說。」

張緣一點點頭,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曹雲山心聲問道︰「陳墨現在?」

張緣一回答道︰「放心吧,我已經封印了他的穴道,頂多就是一個身強力壯的修士罷了。」

曹雲山對著身邊的雜役弟子說道︰「帶著這位找一個地方先住下來,我與張前輩有事要商量。」

雜役弟子雖然不知道他們要講些什麼,卻很高興有一個獨處的時間和前輩交流,回答道︰「好,這位前輩請跟我來。」

曹雲山帶著張緣一來到陳斷一的住處,張緣一一進門就看到前些日子看著還精神抖擻的陳斷一,如今空有一張皮包骨,靜靜躺在床上,床邊是一盞搖搖欲墜的魂燈。

張緣一快步走到陳斷一的床前,望著氣息微弱的陳斷一,急忙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曹雲山嘆了一口氣道︰「時間才是最大的殺器啊,天命難抗。」

張緣一難以置信道︰「怎麼可能?當初我走的時候,陳長老明明還很好的,不可能就這麼快大限將至!」

他張緣一雖然不懂什麼望龍探穴的奇門遁甲,但是對于基本的管面向還是明白的。

當初他走的時候,陳斷一一身精氣神高昂,斷然不可能如此之快就走上末路。

曹雲山緩緩解釋道︰「其實陳長老早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了,一身精氣神一只都在下墜,只不過當初陳長老為了追回自己那逆徒,偷偷服用了不少延年益壽丹藥,這才撐到了現在。上次你能夠與陳長老相遇,想來也是陳長老自認再也尋不回自己那逆徒,想著回來之後就落葉歸根了。」

張緣一輕輕按住陳斷一的脈搏,脈搏紊亂如亂石穿激流,他松開手,相信了這個事實。

是藥三分毒,延年益壽的丹藥更是如此,這麼多年大把大把地服用丹藥,在某一天突然一並爆發出來,神仙難救!

張緣一不知道到底是多麼強的信念才可以支撐起一個人如此。

興許是感受到了外界的動靜,陳斷一的睫毛微微顫抖,緩緩睜開眼眸,細弱蚊音道︰「緣一回來了嗎?我能夠感受到,是你回來了。」

張緣一握住陳斷一的手掌,盡量壓抑住顫抖不已的聲音道︰「是我,是我!陳前輩我回來了。」

陳斷一輕輕咳嗽了一聲,張緣一趕緊將對方的被子裹得更加嚴實幾分,如今的陳斷一與一位垂暮的普通凡人已然沒有任何區別。

修道修道,臨死之前,又有幾人能夠真正的擺月兌人的身份,都一個樣。

陳斷一緊緊握住張緣一的手掌,笑道︰「是不是曹宗主托人將你叫回來的啊,我明明都勸過他了,你身為潮湖書院的弟子,應該心系天下,不應該管我這麼一個臨死的糟老頭子的。」

想來他也沒有寄希望于張緣一會帶陳墨回來,所以說了這些話語。

雖然他嘴上說著不要張緣一麻煩回來看望自己,實際上心中或多或少還是很高興的,人老了,身邊能夠有一位小輩陪著,這種感覺終究比孤單單一人走向鬼門關來得安心。

張緣一一抹眼淚,小聲說道︰「陳長老說的是什麼話,我看你明明還精神滿滿,怎麼就說自己臨終這種混賬話,我回來看看你只是我那邊事情都忙完了,跟曹宗主沒有關系。」

陳斷一搖搖頭,笑道︰「這麼大的人了,還把我當小孩子一樣哄騙嗎?我自己什麼樣子自己心里清楚,死亡嘛,誰能夠逃月兌得了,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環節,何必說得這麼傷感,想開點,我老頭子也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罷了。」

他的氣息微弱,話語斷斷續續,大多伴隨著大量的咳嗽,「再說了,我陳斷一在江湖上混跡了這麼多年,見過的大場面多了去了,死亡什麼的不過是家常便飯,到了自己身上不會想不開的。」

張緣一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哽咽,眼淚鼻涕不爭氣地肆意流淌。

陳斷一繼續斷斷續續說道︰「人老了,看這江湖越看越難受,總覺沒了以前的味道,那時候的我們還講究一個江湖氣,一諾千金,路見不平一聲吼,這幾年在外面無所事事的晃蕩,滿眼看著都是些舉著大義旗幟,干些勾心斗角的爭斗,我說實話有些失望了。人心嘛,終究是要變的。」

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幻想著成為大俠,等到真正長大了,成了一方享譽盛名的長輩,大俠自認還是沒有扛起,但是好在是沒有辜負自己心中的江湖。

陳斷一說道︰「你可別嫌棄我老了話多,實在是這麼多年的過往看在眼里,想法積壓在心里,若是死了沒個說出,遺憾太多了。」

張緣一說道︰「怎麼會呢,陳前輩的話,我都認真听著,您慢慢說,不著急。」

陳斷一說道︰「不過好在江湖上還是有你這樣的人撐起整座江湖氣,我不至于耿耿于懷。還有一個晚輩名叫羅浮,我想你們倆個若是見過面必然心有靈犀,也是個十分不錯的晚輩。」

張緣一笑道︰「陳前輩沒有想到吧,這位羅浮前輩我已經見過了,還救了我的命,我們一見如故。」

英雄在哪里都心心相惜,從來不嫌太晚。

陳斷一說道︰「還有這事,這樣最好,我很高興。」

一輩輩人的接力,江湖也就就是這麼傳承下去的。

陳斷一難得地咧開嘴笑道︰「你們這些家伙,江湖啊,終究只是老了我們這些人,永遠都不會老了精氣神,若是以後有人告訴你,江湖已經落寞了,再也沒有了,你千萬不要信了這些家伙的言語,他們自己沒有能力,丟了信仰也想著毀了別人的信仰,江湖永遠都是你一個人的,你好好堅守自己,江湖也就被你撐起了。」

張緣一艱難地點點頭,望著說話極多,越發虛弱的陳斷一,哽咽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緣一一定不會讓前輩失望。」

床邊的魂燈越發搖搖欲墜,陳斷一雙目直愣愣地望著房頂,過了許久,他說道︰「這麼大了,就不要哭哭啼啼的了,我有些累了,你們出去吧。」

這一生熬到現在,為的就是等一等,想等的人,雖然沒有十全十美,可好歹是等到一個,已經足夠了

天闕宮一處招待外客的山峰之上,陳墨隨意坐在一張凳子上,面前是上好的水果點心,他卻盤子中用兩根手指撿起一粒花生,笑著說道︰「對對對,但是你的左腳還要再往外張開一點。」

在他面前,那位先前引路的雜役弟子,正在艱難地擺弄一個姿勢。

只見他右腿獨立,另一只腿展開舉得極高,左手繞後攤平在背後,右手高舉成掌,滿頭大汗,搖搖晃晃。

听了陳墨的話,他艱難地將左腿舉得更加高,開口道︰「前輩是這樣嗎?」

陳墨點點頭,「差不多,就是少了許多神意。往後多加練習,相信日後必有大用!」

自從來到這間雅室,這位雜役弟子就一直旁敲側擊地向他打听什麼功法秘籍,反正閑著無聊,陳墨覺得好玩就隨意挑逗了一番這位弟子。

至于教得這些東西,頂多就是一些強身健體的動作罷了,跟功法秘籍半點關系都搭不上。

陳墨望了望外面已經完全漆黑下來的天色,兩支修長的手指隨意擺弄盤子里的水果點心,有些意興闌珊,張緣一跟著曹雲山那家伙已經出去這麼久了,兩人是有要事商量嗎?不會把我忘在這里了吧。

在陳墨的心中,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回到天闕宮的情景,是羞愧不已?還是驚喜萬分?是面對眾人的指責無所遁形?還是接受大家的原諒?

然而此刻心中的感覺,與忐忑不安完全不同,取而代之的只有心安。

就好像遠游在外,漂泊多年的游子,回到自己家鄉時,見著青山還是青山,那份熟悉感喚起陳舊的記憶,唯有心安。

只是不知道對于自己最復雜的那個老頭,陳墨依舊不知如何面對,也不知道對方現在又過得如何了。

至于對自己的處罰,是殺是剮,他都接受了。

就在陳墨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時,大門被人一把推開,是張緣一。

陳墨揮揮手,剛要打招呼,張緣一抓住他的後頸,駕著金廣浮塵快速向著遠處疾馳而去!

陳墨望著張緣一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好像瞬間明白了什麼,一向玩世不恭的他,心中的不祥預感,如同水銀一般愈發沉重。

張緣一帶著陳墨來到屋外,說道︰「你自己進去吧。」

陳墨顫顫巍巍地推開門,望著躺在床上閉著眼楮的陳斷一,心中的重石猛然砸在靈魂的最深處!

他不敢想象,面前這個骨瘦如柴,如同將要枯竭的蠟燭的老人就是自己的師傅,他猶豫道︰「師傅」

這一聲師傅,仿佛擊潰了他最後的堅守,整個人瞬間崩潰。

躺在床上的陳斷一,猛然間睜開眼!

床邊幾近熄滅的魂火,燃燒出灼目的光芒,照亮整間屋子!

張緣一與曹雲山見此動靜,趕緊進入屋內。

那具形同骸骨的身體,竟然不知為何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咬著用骨架一般的手臂,從床上撐起,靠在牆上。

他干枯的瞳孔流出洶涌的淚水,只為了能夠看清這個大逆不道的逆徒!

這一聲師傅,他等了太久了。

陳墨一把跪在陳斷一的床前,痛哭流涕道︰「師傅,弟子回來了,對不起我來晚了。」

陳斷一喘著粗氣,說話都艱難,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千言萬語,先前所想要的責備,望著這個哭成淚人的弟子,到了嘴邊,只剩下一句,「回來就好。」

晚輩做錯了事在外混跡數十年,再回來,總覺得會被長輩責備,害怕被人瞧不起,實際上,對于長輩來說,身邊多年沒有小輩,比起怒其不爭更多的還是思念和擔憂。

害怕對方在外面吃苦,別人欺負,害怕晚輩一狠心再也不回來,害怕自己余生失去一切。

對于他們來說,晚輩就是一切。

陳斷一輕輕撫模著陳墨的腦袋,明明有一大把話想要說,卻只能夠挑著重點去講,小聲說道︰「當年是師傅草率了,為師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件事情給你的傷害這麼大,以至于」

還記得在最初見到陳墨時,小家伙就是給人一副陰沉的模樣,見了誰都像是對方欠了他一大筆錢一樣,沒有一個好臉色,稍稍有人打趣他就如同瘋狗一樣咬人,自從他帶在身邊,長大了反倒成了一副見誰都笑臉相迎的好好先生。

從來不見他生氣,規矩大方,別人不知道,見著了陳墨,以為是慢慢性子變好了,變得討喜了,再加上陳墨天賦極高,什麼功法秘籍在他手上信手拈來,沒有多久就學得七七八八。

當年的老宗主就曾經戲謔道,若是等陳墨再長大些,興許就能夠繼承師傅的衣缽,作為新一任的執法堂大長老。

可是在他的眼里,這些人前人後的笑意,多多少少帶了虛假,他能夠看出小家伙心事還是很重。

只是陳斷一不明說,總覺得再多等他一些時間,總有一天對方會想通的,結果這麼一等就是十多年,等到陳斷一叛逃師門,在江湖上掀起一場場血雨腥風,一門門慘案!

陳墨哭著說道︰「是徒兒不對,讓師傅操心了。徒兒該死!」

若是他當初能夠不那麼狹隘,或許能夠一直陪伴在師傅的身邊,能夠

陳斷一咳嗽道︰「為師一生雖說作為執法堂大長老,可是對于教育弟子終究是個外行,很多東西,老臉掛不住說不出口,你別怨師傅啊。」

陳墨說道︰「不會的,不會的,師傅的再造之恩,弟子一生難忘,若是沒有師傅,我只能是孤魂野鬼。」

當年在人群中餓得慌,他提著膽子跑到別家偷東西吃,正好被折返回家的主人發現,見他一個髒兮兮的家伙,一看就是無父無母的小乞丐,踢出去就是一頓亂打。

那主人也是一個暴脾氣,一邊打,一邊罵!

「狗.娘養的!」「司馬玩意!」

打著打著打上了頭,提刀就是要將陳墨的雙手砍下來,以示警告!

正好被路過的陳斷一看到,順手救了下來,又花了不少錢財才將陳墨贖身。

年紀還那麼小的他,沒了雙手,等待他的可想而知,只有死期。

陳斷一嘆了一口氣,「你別怪師傅狠心,你畢竟是我的弟子,我又是執法堂大長老,咱們犯了錯就要承認,找個日子去領罰吧,不要只記打不記過,為師希望你能夠真正的悔過。」

陳墨不斷點頭,再難開口。

陳斷一突然笑道︰「想等的人都等到了,我也安心了。」

他緩緩閉上眼眸,床邊的魂燈如同被一陣風吹過,搖晃兩下,恍然熄滅。

這一生,從來就沒有什麼遺憾的。

張緣一與曹雲山,背過身去,淚流滿面。

陳墨長大嘴巴,大口喘氣,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怕,怕打擾到老人的沉睡,怕他走得不安詳。

那一天,這位天闕宮執法堂大長老的首席大弟子,號稱數百年來天賦冠絕于世的天縱奇才。

那個人前假意逢迎,萬事莫不甘心,虛與委蛇的好好先生,仿佛一夜之間被打入深淵,再次家徒四壁。

亦如昔年在茫茫人海中一無所有,漂泊流浪,偶然見一束光被徹底拯救的孤單少年。

少年終究還是少年,逃不月兌天煞孤星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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