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燙手的牌

寒風凜冽的山頂,跟著呂谷先生一起過來的隨行人員認真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新近搭好的醫療帳篷。

這帳篷只有薄薄的一層尼龍布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它除了能擋一擋隨時都有可能的降雨之外,根本沒辦法提供任何保暖的功能。

尤其對于躺在帳篷中央擔架上的老人來說,除了已經讓他四肢冰涼的低溫之外,擔架下面凹凸不平的石頭更是讓他再一次回憶起了80年前曾經駐扎在這附近時睡過的簡陋庇護所。

但相比80年前操縱防空高炮時的英勇,如今他僅剩的只有蒼老失靈的軀體和隱藏許久的懦弱和愧疚。

只不過不管是站在帳篷外的呂谷爺孫倆,還是看熱鬧的石泉等人,他們早就收起了多余的憐憫。

在這頂簡陋的帳篷之外不到兩米,那些工作人員用混凝土在兩塊岩石的縫隙中固定好了一支足有20多米高的避雷針。

「記得每天給他補充氧氣和營養液,順便幫他檢查身體,要保證他活著,一直活著。」呂谷先生拄著拐杖,站在距離帳篷足有幾十米的地方對助手說道。

「我們繼續養著他?」呂洞賓不解的問道。

嫌棄的看了眼自己的孫子,呂谷轉身走向了不遠處石泉等人搭乘的卡32直升機,同時喃喃自語的說道,「那就看最近的天氣怎麼樣了。」

呂洞賓松了口氣,亦步亦趨的追上來問道,「運輸機呢?我們要不要把這架運輸機帶走。」

「尤里,你沒有興趣?」呂谷朝坐在機艙口地板上抽煙的石泉問道。

「那架運輸機?」

呂谷含笑點點頭,「我听霍先生說,你在華夏有一家博物館,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把那架運輸機修復好之後送過去。」

「我可沒地方擺這種大家伙」

石泉如實說道,這麼大的運輸機想停在他的博物館,說不得就要把外面擺著的那些坦克單獨再找地方才行。他如今雖然不差買地的錢,但卻並不想為了一架運輸機的殘骸在寸土寸金的濱城再單獨買一塊地。

當然,他還有另一個沒有說出來的原因,今天的美國早已不是80年前的那個美國了,今天的華夏同樣也早已不再是80年前的華夏。

曾經幫助過華夏的駝峰航線確實該去感恩和銘記,但在二戰後,美國給予華夏的傷害和恥辱更不能輕易忘了。對于石泉這個有些偏激的小心眼兒來說,能幫著呂谷找到這架飛機,已經是他能回饋給對方的最大的善意。想把那架運輸機擺在他的博物館,別說門兒,窗戶都沒有。

還不能呂谷張嘴,和石泉並排坐著的何天雷接過了話題,「呂谷先生,在我們華夏的境內,和我們現在的位置僅有幾百公里距離的片馬鎮有一家博物館,那里同樣擺著一架駝峰航線的運輸機。」

石泉瞬間明白了何天雷的意思,默契的順著話頭兒說道,「您不如把那架運輸機送到片馬,我想它肯定不想離開駝峰航線太遠。」

「我知道那個博物館」

呂谷看著山下的谷地,稍作猶豫後最終點點頭,「就像你說的,或許它並不想離開駝峰航線太遠,既然這樣,就把它送到那里吧。」

「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不用客氣。」石泉微笑著的說道。

「那座博物館我比你更熟悉」呂谷含笑說道,隨後指了指石泉身後的機艙,「我搭你的直升機回去怎麼樣?」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石泉見狀趕緊彈飛煙頭站起身讓開了位置,同時笑著調侃道,「只要您受得了蘇式直升機的噪音一個非專業的飛行員就行。」

「我還是相信伊萬的技術的」呂谷拒絕了石泉的攙扶,自己爬進了機艙,隨後用手杖頂住呂洞賓的胸口,「你去其他的直升機,別在這里影響我的心情。」

「我」呂洞賓低頭看了看胸口的包銀手杖頭兒,習以為常的聳聳肩,干脆利落的轉身走向了不遠處的另一架直升機。

壓下心中的疑惑,石泉拍了拍大伊萬的肩膀示意起飛,後者特意掏出個酒壺當著呂谷先生的面抿了一口,這才慢悠悠的啟動了直升機。

機艙里的眾人自然猜到呂谷應該是有話要說,所以一路上全都保持著安靜。然而讓所有人詫異的是,等趕到營地之後,呂谷竟然單獨拉著石泉鑽進了房車,把包括大伊萬兩口子以及娜莎等人都晾在了外面。

石泉疑惑的看了眼坐在沙發上逗弄冰糖的老頭子,隨後反鎖了艙門,親自泡上一壺茉莉花茶擺在了兩人中間的桌子上。

「這次你能這麼快幫我找到這架運輸機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呂谷端著茶杯抿了一口,「就像安德烈說的那樣,你是個優秀的冒險家,偵探式的冒險家。」

「安德烈先生的贊賞給我帶來了不少難度頗高又非常辛苦的委托」石泉小小的開了句玩笑,滴水不漏的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卻不想,呂谷先生卻只是笑了笑,隨後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半張塑封的撲克牌輕輕推給了石泉。

後者掀開這張塑封的撲克牌,卻發現這只是半張黑桃K而已,但在是原本該印著大衛王圖案的位置,卻被替換成了一個纏繞著葡萄藤的手杖,在這手杖的頭頂,還有個看起來異常眼熟的盾形徽章。而在這整個圖案的下面,還用潦草的字跡寫著個「95」的數字。

思索片刻,石泉抬起頭,指著撲克牌上的徽章朝呂谷問道,「這是托爾家族的紋章?」

呂谷點點頭,滿是懷念的說道,「徽章代表安德烈,手杖代表我,葡萄藤代表伯羅申克。蘇聯解體的那段時間,對我們三個來說無異于一場盛宴。靠著那些廢鐵價買來的軍事裝備,我們都轉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可惜我沒趕上蘇聯解體」石泉惋惜的說道,那場在蘇聯尸體上的狂歡實在是千載難逢。

「只有蘇聯」呂谷端著茶杯看著窗外的原始景色,「就算是美國解體,也不可能再復制一次那樣的狂歡。」

「那這半張撲克牌」

呂谷先生朝石泉笑了笑,「這半張撲克牌對于我和安德烈來說,完全是過度的貪婪給自己惹的麻煩。但拿來當作禮物送給你卻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什麼麻煩?」

石泉像是被蠍子蟄了一樣收回按在撲克牌上的手指頭,這些年他可不止一次見識到了這些大佬們的麻煩到底有多恐怖。別的不說,單單因為那位阿方索的委托惹上的那脆余孽,都好幾年了還沒解決呢。

「那就要你自己拿著這張撲克牌去問問安德烈先生了」

呂谷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隨後站起身走向了生活艙的艙門,「我們之間的談話你只能讓安德烈知道,但是相信我,那半張撲克牌肯定會讓你滿意的。」

石泉張張嘴,最終沒有說些什麼,任由呂谷施施然的離開房車,而他自己則將那半張撲克牌收進了腰包的夾層。

不管這半張撲克牌里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他卻是一點兒探究真相的想法都沒有,自己如今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實在沒必要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就像他不久前告誡呂洞賓時說的那樣,知道的太多很容易有生命危險。

目送著呂谷先生走出房車,前後腳進來的大伊萬明智的沒有問及剛剛他們談了什麼,「尤里,我們接下來去哪?」

「先把探險車送回仰光,然後我們搭乘運輸機去霍先生那里蹭飯。」石泉毫不猶豫的做出了決定。

大伊萬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去,佳雅已經在安排了。」石泉指了指窗外的直升機,「如果你還想去買石頭隨時可以去,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我再買那種白痴東西我就用嘴開直升機」

大伊萬笑罵著將杯中的熱茶一飲而盡,「既然這樣,等下我和娜莎就先駕駛直升機回破冰船上了,等你們回去的時候,我會在仰光的機場等你們。」

「你可以買塊兒石頭回去當個紀念。」石泉繼續不死心的調侃著自己的合作伙伴。

朝著石泉比出一根中指,大伊萬丟下茶杯走出了房車。不久之後,剛剛完成補給的直升機在螺旋槳的轟鳴中離開了登山營地。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太陽還沒來得及趕到自己的工位,安德烈的那架伊爾76和霍先生的運輸機便先後降落在了瑙蒙機場。

早已提前把車開過來的俱樂部成員們立刻將探險車送進機艙固定好,隨後在轟鳴聲中相繼起飛直奔仰光。

隨著飛機一次次的往返起飛降落中,探險車被涅涅茨漢子們送回已經在碼頭等待許久的平頭哥號破冰船。至于石泉等人,則搭乘著霍衡的運輸機直接趕往了菲猴國。

只不過讓他們意外的是,在霍衡的混凝土碉堡會客室里等待的,除了霍衡本人之外,竟然還有安德烈。

「爸爸,你怎麼來了?」娜莎驚訝的問道。

「當然是過來看看我的寶貝女兒」安德烈寵溺的抱了抱飛奔過來的女兒,隨後這才瞟了眼石泉,「順便和尤里談一些事情。」

「找他談事情?」娜莎不由的回頭看了眼同樣一臉茫然的大伊萬,這才松開安德烈,「那你們先聊?」

安德烈點點頭看向石泉,後者則看向一直端著小茶壺看熱鬧的霍衡。

霍衡舉了舉手中的小茶壺,「老安可是一大早就到了,石老弟先和他聊,我這兒沒什麼正事兒。」

謝過霍衡,石泉和安德烈兩人在佳雅的帶領下鑽進了一間能看到遠處叢林風景的會客室。

「昨晚卡森和我通過電話了」安德烈站在落地窗邊自顧自的說道,「他把撲克牌給你了?」

石泉苦笑著點點頭,「听說是個麻煩」

「對我和他來說,確實是個麻煩。」

安德烈嘆了口氣,從兜里模出一盒香煙分給石泉,等後者幫他點上之後,這才在繚繞的煙霧中幽幽的說道,「蘇聯解體前,我只不過是個走私商人,卡森也同樣只是個固定翼小飛機銷售員而已。還有伯羅申克那個胖子,他當時也只是蘇聯陸軍的直升機飛行員罷了。」

安靜的會客室里,安德烈緩了緩神繼續說道,「但蘇聯解體讓我們因為各種巧合走到了一起,想做直升機生意的卡森找到了我,我找到了窮困潦倒的伯羅申克。

在我們三個人的合作之下,成建制的,甚至還在工廠倉庫里的各種直升機被一架架的送上船賣到歐洲、非洲甚至美國本土。那讓我們真正過上了體面人的生活。」

石泉依舊沒有說話,他甚至有種轉頭離開的沖動,但安德烈卻不準備放過他,伸手從口袋里同樣拿出了半張撲克牌丟給了石泉。

「麻煩就是從我們真正賺到大錢之後開始的」

安德烈嘆了口氣,語出驚人的說道,「我們在收購哈薩的一座軍事基地時,意外買下了一個燙手的大家伙。」

「核彈?」石泉忍不住猜測道。

「扔核彈用的」

安德烈看著石泉手中的兩個半張的撲克牌,「那是一架才部署不久的圖95,和它配套的核彈已經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們只買下了那架飛機。但是在完成交易之後,我才得到消息,那座軍事基地的負責人把買走核彈的黑鍋甩到了我們三個的頭上。」

「然後呢?」

石泉結結巴巴的問道,他的內心已經翻起了滔天駭浪,不管是圖95,還是圖95肚子里掛載的核彈,哪怕到了今天可都是燙手的大麻煩。

「核彈最終被找回來了,甚至我們還把那架圖95偷偷飛到了蒙古國,並且栽贓到了對方的身上。」

安德烈苦惱的碾滅了煙頭,「但真的弄到那架轟炸機之後我們才意識到麻煩,那時候我們還是太年輕了,如果不是伊萬的父親提醒,那架圖95很可能會被我們賣到美國。」

「所以」石泉張張嘴,他已經知道手中這兩個半張的撲克牌代表的是什麼了。

「卡森當時雖然支付了那架轟炸機的錢,但我卻並沒有交貨,只是給了他半張撲克牌當作抵押。」

安德烈轉過身,玩味的看著石泉,「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尤里,有沒有興趣去挖一架圖95出來?」

「沒興趣」

石泉想都不想的將手中的撲克牌塞給安德烈,「面對戈爾巴喬夫那個白痴我還有底氣,但我可不想讓你們俄羅斯的大帝知道我偷走了他的圖95轟炸機。」

「你是個挖土黨」

安德烈任由撲克牌落在了地板上,轉而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石泉,這才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找到那架圖95了,到時候不管你想辦法把它偷偷弄到華夏還是還給俄羅斯,都能得到不少好處。」

望著已經離開會客室的安德烈,石泉張張嘴,最終還是無奈的撿起了地毯上的撲克牌。他算是看出來了,呂谷先生或許真是的出于感謝才把那半張已經沒什麼用的撲克牌送給自己的。但安德烈這個排場老頭兒,完全就是找接盤俠來的。

就像盧堅科夫那個混蛋警察,不可能自己去遠東的矯正營尋找蘇聯劊子手貝利亞的遺物一樣。自蘇聯解體後,和俄聯邦正斧關系一直非常融洽的安德烈同樣不敢去踫他當初弄到手的那架大飛機。

不但不敢踫,甚至他還要日夜防備著不能讓那架飛機被其他人發現,否則的話,只要把他扯出來,他如今掌握的財富和地位乃至托爾家族的榮耀,恐怕都要被那位大帝一擼到底。

「從沒打過這麼燙手的牌啊」

石泉收起撲克牌,轉而打開了安德烈遞給他的信封,這里面不但有地址,甚至還有張地圖以及一張航拍的照片,而它們全部指向被安德烈藏起來的圖95轟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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