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流的黃沙如同時光逆轉。
黃沙之下，恢弘的建築群漸露崢嶸。
原先的廢墟也開始與剛剛升起的建築群融為一體，轟隆作響。
待到黃沙退去，一大片以那上古大殿為中心的建築群出現在了月色之下。
恍然間，淡藍色的幽光在建築內亮起。
高空俯瞰之下，如行鬼市。
姜家弟子哪里見過這種場面，紛紛圍聚在姜武身旁不敢再向外挪動半步，姜天奇的死也在這一刻變得不再重要。
此時也有姜家弟子注意到了遠處月光下的人臉黃沙。
這些人臉黃沙越聚越多，帶著漫天沙塵朝著眾人的方向極速飛行。
「他們他們來了！」
冰封的恐懼在近幾個月的時間里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姜家弟子的心里，他們不想死，更不想死得莫名其妙。
有幾個姜家弟子被嚇得倉惶飛向腳下的藍色建築群中。
姜武見狀想要阻攔卻已為時已晚，但見那些弟子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後他看向了李憶安。
「小友，形勢危急，不如我們下去躲一躲。」
黃沙之地，夜色之下，離開此處根本沒有容身之所。
李憶安沒有猶豫帶著田赤和天無策二人立刻向下飛去。
落地之後，神識和感知瞬間外放。
四周的景象飛速在腦海中閃現。
黃沙下的建築面積已經可以稱之為一城。
一座死城，一座被歷史和黃沙淹沒的上古之地。
而那些發散著藍色幽光的燈火全是無根之物，懸浮于空，如鬼如魅，清冷地照耀著這座死城。
神識所過之處空無一人，夜風呼嘯令人毛骨悚然。
奇怪的是，這些藍色幽光在神識靠近的時候會出現閃動。
樣子像極了被風吹動的蠟燭。
與之不同的是，蠟燭的火苗會順著風的方向飄動，然而這些幽光卻是會被神識所吸引。
李憶安立刻收回了神識不再向外延伸。
他這一生總是能和一些詭異的事情搭上邊。
雖然現在已經清楚那些事情所指為何，但此地在他眼里就是下一個詭異之地。
他不敢冒險去觸犯禁忌。
忽然間，有幾個弟子悶哼一聲翻倒在地。
姜武立刻上前查看，發現他們的識海近乎凝固。
思索間，一股陰寒之氣被其發覺，他立刻切斷了探查的神識。
起身後退數步，姜武冷汗直冒，脊背發寒。
他立刻對四周的姜家弟子提醒道。
「不要用神識探查！」
「你們的修為太低，神識所動用的精神力都具有意識。」
「一旦觸踫鬼火，鬼火就會順著神識直接凍結識海。」
意識的部分被凍結，那此人便失去了行動力，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想而知。
不過鬼火這個詞用來形容這些幽光倒是挺貼切的。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令眾人大吃一驚。
只見倒下的那幾個姜家弟子渾身一顫，肉身竟沒有隨著識海的凝固而凍結。
但見一團藍色的幽光從這幾個姜家弟子的腦門處冒出。
轉瞬間便如同那些鬼火一般開始在四周游蕩。
只是從姜家弟子識海中鑽出的這些鬼火的亮度遠不能和四周的鬼火相比。
眾人再也不敢隨意探查，之前跑出去的幾個姜家弟子也是跑了回來聚在一起瑟瑟發抖。
眼下在這鬼城之中已經不是尋寶那麼簡單了。
要是還想要尋寶，那就必須要把這鬼火給搞清楚了。
姜雲嵐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鬼火來到了李憶安的身邊，輕聲道。
「仙師，這鬼火可是與那道氣息有關？」
李憶安心里也沒個底，就目前所看到的事情而言，他不敢妄下定論。
「也許」
不過被姜雲嵐這麼一問他卻是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什麼。
快步來到其中一個弟子身旁，他動用了神識。
這一幕嚇得姜武立刻出聲制止，然而李憶安並沒有停下探查的動作。
果然，在幽光離開姜家弟子的識海之後，他們的識海空空蕩蕩。
正如姜武所說，識海如同凝固了一般，甚至切斷了和氣府之間的聯系。
識海中本應存在的精神力也被徹底抽空。
他抬頭看向空中漂浮的一團鬼火，眼神中似乎有了答案。
那鬼火會凝固修士的識海並取走修士的神識重新化作一朵鬼火。
難道每個鬼火都是由一個修士的神識所化？
此城中的鬼火可照亮整座鬼城，數量何其龐大。
難以想象在當年有多少修士在此地葬送。
當然，這也僅僅只是他的一個猜測。
忽然，有一個姜家弟子的提問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你們有沒有听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靜下了心，僅憑著五感捕捉那弟子口中的聲音。
隱約間，每次風起，眾人耳邊似乎都響起了一段話。
「天道憫眾生，化靈傳道。」
「天道亦無情，拘靈補缺。」
「我輩不甘，源于道而歸于虛，我不甘」
聲音悲涼苦澀，雖然語言與當下的語言有些差異但意思眾人卻是听得明白。
姜家弟子細听之後只是覺得神識有些虛晃，李憶安則是大為震撼。
據他所知，萬事萬物皆由道則構成。
千千萬萬條道則便構成了這個世界。
然而道則在世界形成之初並不完善。
他需要一個演變的過程來逐漸地彌補自身。
這個過程中會不斷在初生的世界里添加新的元素。
萬靈便是在這個環境之下誕生。
而天道憫眾生，化靈傳道所指的便是由道則所化的虛粼。
他是天道的產物，意在幫助萬靈加速衍化，而非真的憐憫眾生。
天道亦無情，拘靈補缺這話則證明了當年虛粼所做的事情。
他早期雖然傳道輔萬靈眾生，卻是逐漸迷失了自己，開始飼養修士，奪取道則，彌補自身。
源于天道卻妄圖以這種方式存留人間，甚至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讓自己成為天。
當年修士的環境可想而知，好在元宗挺身而出，這才有了現在的修真界雛形。
不過禍端也在那時埋下，那便是無法消除的虛能量。
當然，這是後話。
李憶安想著，如果推斷沒錯的話，四周的這些鬼火就是當年留下的修士神識。
至今，這些鬼火在地下都已經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
只能漫無目的地飄蕩著，甚至都不知道是否還有意識存在。
這麼一想的話，那些沙瀑巨臉里面存在的意識是否也是這些修士當年留下的神識在作祟呢？
奇怪的是，此城與沙瀑之間分明有一股能量在阻隔。
如果鬼火和沙瀑巨臉都是同一種能量所化，那為何需要分開區別對待？
呼呼呼
此時風聲大作，四周的鬼火‘呲呲’作響，不斷左右搖晃。
眾人耳邊的聲音也在這些鬼火的劇烈搖晃之中變得頻繁，聲音更大。
一些弟子禁不住風聲中夾雜著的悲嘆，半跪在地捂耳痛泣。
不知道是被這聲音中的悲涼所感染，還是在聲音中失去了自我
此時姜雲嵐指著不遠處的大殿道。
「快進去，那里沒有這些鬼火！」
眾人看去，如姜雲嵐所說，這些密集的鬼火在大殿的四周卻是稀稀落落地散落著，並沒有聚集。
大殿前更是沒有看見任何藍色的幽光。
李憶安也覺得奇怪，立刻騰空望去。
果然，整座鬼城都泛著藍光，卻唯獨那大殿沒有一絲光亮。
去，還是不去
思索間，他的眼楮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紫光。
奇妙的是，北辰交給李憶安用于遮掩雙瞳的術法在此刻隱去，露出了他的雙瞳。
那雙瞳不受控制地微微一轉，頓時他看得要比往日更遠，更清楚。
不過他當下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以為是小天近日修為又有所提升所致。
而在他的觀察之下，那座漆黑的大殿並沒有什麼奇怪的能量傳出。
初步判定沒有危險之後，眼中紫芒褪去，他的雙瞳也再次消失。
落定之後，他點頭表示同意姜雲嵐的提議，前往大殿。
姜武觀察片刻後也同意了此事。
為了不觸踫到這些鬼火眾人選擇了飛行。
月光下，漆黑的大殿透著一股陰森之氣，還有殘留的黃沙從高處不斷滑落。
推開巨大的石門，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嚇得眾人連連後退，好在有驚無險。
姜家有幾個弟子在姜武的示意下來到了眾人身前，使用了照明術。
隨著光亮的出現，眼前的一幕再次令眾人如墜冰窟。
只見一具具棺槨被豎立放置在石門後的通道兩側。
這與眾人想象的大殿內部截然不同。
這座建築位于鬼城中央，佔地面積非常大。
本以為石門之後會是一條大道卻沒想到是棺槨。
哪怕是出現一些排列的上古修士雕塑也要比當下更容易令人接受。
當一聲，一具因建築群升起導致傾斜的棺槨掉落了棺蓋。
「這有人！」
照明術落下，那棺槨的干尸出現在了眾人視野之中。
此時有一姜家弟子嚇得不慎癱坐在地，照明術被其朝著大殿深處施展。
光亮劃過大殿內的通道，不斷向著深處飛去。
一具具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棺槨接連不斷地出現。
風聲再起，雖然風中夾著的悲鳴之聲輕了許多，卻是令在場的眾人感到更加害怕。
李憶安想了片刻，在眾人詫異之中走向了那具干尸。
隨著神識和感知的外放，李憶安的神色漸漸不再淡定。
一般制作干尸的時候會取出其內髒單獨保存，可這具尸體卻是完整地保留了生前所有的器官，像是有人將他活生生封印在了棺槨之中。
更奇妙的是此人的識海的狀態，竟是與之前被鬼火襲擊後的姜家弟子一模一樣。
‘嘶’
聲音莫名在耳邊響起，無法辨認方向。
李憶安以為是姜家弟子發出的聲音便轉身向後看去。
只見姜家弟子連連後退數步，驚慌失色地指著李憶安的後背。
啪嗒一聲，一只手掌落在了李憶安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