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的不是我，而是你。」
北辰失魂落魄道，「你我魂體強大，出生之後便擁有記憶。」
「當年母親生下你我之後，因為雙瞳的怪異遭人白眼和唾棄。」
「說她生了一個怪物，認定她不祥，會給族人帶來厄運。」
「同族不明白也就算了，可那個人渣竟在寒冬臘月將母親逐出家門。」
「流落街頭，旁人不施以援手還冷嘲熱諷，被看盡笑話。」
「母親出身書香門第，哪里遭受過如此待遇！」
「沒有食物，帶著我們還要遭人白眼，她無奈只能躲入了深山之中。」
「兩天後她被活活凍死。」
「該死的是，她的尸體被一頭餓狼盯上。」
他慘笑道，「我記得，那頭餓狼朝我們撲來的時候，那是我們第一次動用瞳術。」
「雖然沒什麼大用，但好歹嚇退了那頭餓狼。」
「更幸運的是，師傅當年為尋飛劍器材偶然路過，救了你我。」
「大病一場後才終于活了下來。」
「可是之後呢？」
「我們在宗內一直被喚作小怪物。」
「幾年後，你一一向他們挑戰，不是剁手就是剁腳。」
「在我們到凝神境的時候，你更是迫不及待地下山回了一趟家。」
「那天你封閉了我的神識，可我知道，你殺了全族。」
「為了此事，師傅將我們送去了南邊海域。」
「知道這些年我為什麼苟延殘喘也不願意北上回宗麼？」
「因為這里除了師傅，就沒有什麼值得我們留戀的。」
「可是師尊他只不過看中了我們的體質，將我們當作他長子的零件罷了。」
「你知道當年我發現師尊真面目的時候，我有多害怕麼？」
「是，雖然我宗內的時間不長，在眾人眼中，我是個老好人，待人和善，從不與人爭執，甚至對你我也處處忍讓。」
「可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你特麼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也怕這來之不易的一切再次化作灰飛。」
「而這一切，全是因為這雙瞳，這狗屁*眼楮，我早就特麼不想要了！」
忽然間，北辰四周的束縛消失了。
他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南離也陷入了沉寂，肉眼可見，他的手指在輕微顫抖，情緒極不穩定。
良久後他起身觸踫了靈誓
李憶安神識微動，知道南離同意了靈誓的條款。
不過這其中還出現了一點意外。
那就是靈誓不僅約束了南離也同樣約束了北辰。
區別就在于，南離無法對北辰出手，而北辰卻是可以對付南離。
李憶安此時心中五味雜陳。
因為他也有一位偉大的母親。
戰亂年間，普通百姓若是失去生計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他更是深有體會。
看了一眼南離二人，他默默退出了識海空間。
「老大，這南離發什麼瘋，他他把自己眼楮摳下來了。」
小天在氣府內對之前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司空南與馮慶二人也是靠了過來，私下傳音詢問。
李憶安猶豫片刻，將他所知道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
雖然南離如今已不會成為眾人的阻礙，但眾人臉上此刻都沒有什麼笑容。
此時南離半跪在地。
他的雙瞳流著鮮血，右手掌心還握著自己的眼楮。
看他神色無喜無悲，李憶安長長嘆了口氣。
想到秘宗堂內部為了某些利益而跨越類似禁術的紅線他感到有些惡心。
從上一代的逐利變成如今對修為和實力毫無底線的提升來看。
劍宗如果想長久發展下去，需要盡快解決上述兩點。
對于南離與北辰的經歷他也是動了惻隱之心。
二人性格迥異，也許正是受到了幼年時的遭遇影響。
「師兄，可知道北辰師兄的師傅是？」
馮慶撇了撇嘴朝著身側吐了口口水，「好像是叫薛力，是宗內太上長老，常年負責遺跡勘探。」
司空南補充道，「他的確有一個長子，時常跟隨薛力外出。」
略作思索，司空南繼續補充道，「如今的修為，沒記錯的話好像是本命境九階與南離差不多。」
馮慶點了點頭，「沒錯，那家伙的修為的確是本命境九階。」
「雖然仗著他爹囂張跋扈，但他本身的實力的確不弱。」
「宗內有傳聞他的實力來自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如今看來怕是真的。」
突然，南離緩緩起身一步步朝著李憶安靠近。
李憶安見狀，將手中的本命劍拋給了南離。
南離接住後，一手握劍，一手握著雙眼。
他又向前走了幾步，問道，「現在，我們可以合作了麼？」
李憶安莞爾一笑。
二人第一次合作以南離的試探開始。
使用囚魂刑獄後南離會進入了虛弱狀態，李憶安沒有趁機下手。
相對而言，那次合作幾乎沒有什麼代價。
而如今，與其說是合作，不如說是一場交易。
用本命劍來換取南離被靈誓束縛。
「合作？」，李憶安疑惑道，「南離師兄，合作是共贏，我們之間更像是一場交易罷了。」
南離含笑搖頭，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師弟，現在掌控肉身的是我，北辰。」
「我想和你再合作一次。」
「」
有時候，如果不通過南離特有的那股陰寒之氣，真的難以區分他們二人。
李憶安不禁尷尬一笑，問道，「你所說的合作是指？」
此時北辰已經來到了李憶安的跟前，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如今我雖雙目失明失去了瞳術，但以師尊的性子是不會放過我的。」
「秘境結束後我便會立刻動身南下，希望師弟能來南邊海域助我一臂之力。」
「不用擔心我師傅的眼線，他們早已被我暗中除掉。」
南下？
李憶安不禁思索一番。
南下可不在他的行程之內。
百味堂在仙妖戰場，這是當下唯一屬于他的勢力。
劍宗之行則主要是為了師姐蘇茹而來。
一切順利的話，之後他想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還有柳仙兒。
見李憶安有些遲疑北辰含笑道，「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送你一件禮物。」
李憶安哈哈一笑，禮物不禮物什麼的倒是其次，重點是總要知道是什麼事情吧。
北辰似乎也在考慮是否現在就將事情全盤托出，猶豫片刻後他說道，「南邊海域，我要救一個人，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救人？
李憶安想到之前北辰說很需要靈石的事情。
難道是為了贖人，還是另有所圖
猜忌與懷疑是人的天性。
李憶安不會因為北辰曾經幫過自己就徹底信任。
輕信他人的代價他曾不止一次體會。
但是轉念一想，如今有靈誓的約束。
不論是南離還是北辰，只要對他有所歹意都會被他感知。
既然靈誓沒有任何反應，至少可以確定北辰所說之事不是針對于他。
「可以！」
「不過師兄有所不知，我此次南下還有諸多事情等著我處理。」
「如果師兄願意等的話，我會盡快處理，隨後南下尋你。」
「至于禮物不禮物的就算了，好歹師兄也救過我的命。」
北辰聞言忽然笑了起來，「師弟，我與南離不同，我言而有信。」
忽然間，北辰的面容出現了抽搐，緊接著便听到南離怒罵了一聲，「少拿老子開唰！」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逗笑了，感覺有趣，氣氛也因此融洽了許多。
小天也是在氣府中笑的前仰後翻，止不住的嘲笑著北辰也有今日。
然而就在眾人松懈的瞬間，北辰忽然松開了握劍的左手，在胸前快速掐訣，同時將握有眼楮的右手朝著李憶安的面部按去。
此時二人距離很近。
李憶安因為靈誓以及北辰的原因放松了警惕。
眾人亦是如此，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只見那對雙瞳的神經，血管快速生長，朝著李憶安的眼眶內深入，不斷連接著他原先還未壞死的血管神經。
「啊」
李憶安立刻後撤，捂著眼楮渾身顫抖。
一股鑽心的疼痛傳遍全身。
緊接著便是難以忍受的瘙癢，就連頭皮都感覺一陣發麻，如同有螞蟻在上面攀爬一般。
「北辰，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仰頭睜開了雙眼，眼淚混著血水流下。
只見那兩顆眼球正在與李憶安眼眶內的神經，血管連接，不斷契合。
額頭冷汗直冒，他很想去摳，去撓。
伸出的手卻停留在了半空，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
在不確定情況之下他怕事態會變得更壞，只能握著雙拳站在原地喘息著，忍受著這股疼痛與瘙癢的消失。
持續了片刻後，令他震驚的事情出現了。
他的視線之中出現了一絲光亮。
緊接著，這光亮越來越大，逐漸佔據了他的所有視線。
隱約間，視線之中出現了三個模糊的輪廓。
通過感知發現，這是司空南，馮慶，還有此刻正被司空南二人用劍抵在脖頸處的北辰。
「等等！」，他立刻讓司空南二人先不要急著動手。
他已經明白北辰對他做了什麼。
北辰閉著雙眼，用精神力探查著李憶安的情況，腦海中畫面不斷涌現。
他含笑淡然道，「很好，沒想到師弟能完美的與我的雙眼契合。」
「師弟，這是一種秘術，雖然明令禁止，但在秘宗堂內的那些怪物便是用此種術法來奪取他人‘天賦’。」
李憶安咽了口唾沫。
他是真沒想到北辰會把自己的雙眼安在他的身上。
要是知道北辰所謂的禮物是這雙眼，他定然拒絕。
活了幾萬年，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這麼奇特，怪異，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另類且惡心的禮物
要知道，前一秒他還在對這種行徑感到不恥，令人作嘔，可下一秒自己卻成了當事人。
這種滋味，一時間有些難以描述。
北辰解釋道，「因為南離的原因讓你失去了雙眼，這是對你做的補償，也是一份禮物，希望你能接受。」
「而且這是我自願的，你也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見視線依舊模糊，李憶安干脆閉上了眼楮，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些什麼。
「師兄，這份厚禮怕是南離不會願意吧。」
北辰忽然哈哈一笑道，「師弟，你看人看事都很通透，你覺得如果他不願意的話，為何不阻攔我呢？」
「為何他不對自己使用這秘術呢？」
李憶安一時語塞。
南離莫非覺得對自己有虧欠，所以才會同意北辰的做法？
不對,定然不是如此。
李憶安自己都覺得有些異想天開。
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
北辰似乎是在呼喚著南離，但後者沒有反應。
他開口道，「南離覺得，要是師尊薛力知道這雙瞳在你身上，那會十分有趣，所以他才沒有拒絕。」
李憶安恍然大悟，沒毛病，這才是南離的風格。
不過，想來是此舉並未真正傷害自己，或者說當下並沒有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所以才沒有觸發靈誓吧。
北辰認為這是禮物，南離覺得這是詛咒。
這兩人雖然雙生共體，怎麼性格相差這麼大呢
他忽然想到自己在黑龍的幫助下奪取了前世身的道則。
體內如今不僅流淌著虛粼的血液，更是擁有了北辰的雙眼。
他感覺自己都可以為北辰所說的那些秘宗堂怪物代言了
馮慶遲疑片刻後收起了飛劍，好奇的來到了李憶安身旁打量。
「嘖嘖嘖，這秘術厲害啊。」
司空南依舊戒備地劍指南離道，「這秘術有沒有副作用？」
北辰坦言道，「有！」
「原先的天賦可能會失去一些作用，也有可能會得到強化，這都是因人而異。」
「不過，師弟之前已經失明，不論是否還能使用瞳術，對他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不是麼？」
「只是師弟的視力恢復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這段時間里，師弟也最好不要嘗試使用囚魂刑獄。」
「後果我也不清楚。」
司空南看了一眼李憶安，見他點頭後也是收起了飛劍。
此時南離突然咳出了一口鮮血。
一方面是因為本命劍的受創，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給李憶安使用的秘術並沒有他看上去這麼輕松。
見他搖搖擺擺的朝著一個方向離去，李憶安不禁好奇問道，「師兄去哪里？」
北辰擺了擺手，「有幾個領隊知道你雙目失明。」
「如今你我二人互換，怕他們起疑，所以我需要為自己尋找一雙眼楮。」
李憶安听明白了，這是要去找之前被司空南二人殺掉的那兩個秘宗堂弟子。
換而言之，秘境之行結束之前，他還需要繼續假裝失明，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的眼楮已經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