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就在百貨大樓附近，還沒到晚上呢，大門處就擠擠挨挨的全是人。
打眼望過去，各個年齡層的都有。
蘇青湖有些驚訝，這也才八十年代中後期，大家對娛樂生活的熱情已經這麼高漲了嗎？
電影票一張差不多得一毛兩毛，基本可以買一斤陳米了。
單職工家庭的工資，除去孩子上學上少年宮興趣班，還有基本的家庭開銷，沒剩什麼了吧？就算是雙職工，看電影也是件不那麼樸素的事兒。
「哇，這樓好氣派！」
二蛋一聲驚呼拉回蘇青湖奔騰的思緒，「媽，你聞到了嗎？空氣里都是甜甜的味道！」
嘖！
蘇青湖低頭看他，這要不是個小朋友，而是陳列這樣的俊挺男人，跟撩撥人有什麼區別。
她微一挑眉，「這位小朋友，你口水要掉下來了！」
二蛋本以為蘇青湖在騙他，等感覺到嘴角的濕潤，猛地睜大眼楮，抬手趕緊去擦。
可惜晚了，口水都到下巴了。
大蛋簡直沒眼看，抿著唇，皺著眉，「你太沒有自制能力了！」
他掃了一眼蘇青湖，見她臉上沒啥特別的表情，心里有些奇異的不高興。
大蛋感覺自己心里好像有兩股力量在拉鋸。
一方是最好不要通過自制力聯想到大人對家庭的粗心大意，從而對人印象不好。
另一方則是她對他們也太不上心了，連這些都沒發現！
蘇青湖跟二蛋說完，舉目四顧，拍了拍陳列硬邦邦的胳膊，「你去排隊買票，我們去買點吃的。可以嗎？」
陳列不放心她一個人帶倆孩子在人多的地方穿梭，一把把二蛋抓起，讓他坐在他肩膀上，又一手牽起大蛋，然後跟她說，「走吧。」
蘇青湖只頓了片刻，然後笑眯眯地點點頭，隨手抓住大蛋另外一只手，輕快道︰「走吧。」
二蛋坐在陳列肩膀上，高興成了傻子。
「爸！爸！我可以看到所有人的頭頂！我能看好遠好遠！」
陳列笑笑，沒說話，見蘇青湖能跟上自己的步伐，也就沒再調整行進速度。
二蛋繼續嚷嚷︰「爸，看電影的人好多！我看到好多叔叔阿姨手牽手了！」
他坐得高，哪怕人聲鼎沸，說出的話也叫附近的人听了個一清二楚。他話剛說完，蘇青湖就看見一對迅速松開了手……
大蛋忍無可忍，「你就不能閉嘴一會兒！」
「噢。」二蛋被哥哥訓斥也就罷了，還能感覺到好幾道投射到自己身上的氣恨目光，委委屈屈地閉上了嘴巴，「我不說了。」
他就是說出個事實，干啥都這麼看著他？
蘇青湖有些感慨地望著烏壓壓的人群，「我實在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看電影。」
「這就好像……電影票不要錢一樣。」
去過一次醫院，她才真正意識到現在這個年代，錢確實很值錢。
城里人尚且不敢敞開肚子吃吃喝喝，看電影……算是奢侈了吧？
「如果沒有猜錯，這些看電影的人里面，應該有一部分人的電影票是工會發的福利。」陳列仗著身高優勢，在人群中一掃，然後對蘇青湖說，「這里面有幾個十多人以上的小團體。」
「也不明顯吧？」蘇青湖扒拉著他胳膊，踮起腳尖往他剛才瞄過的方向看。
「你看她們的站位和說話時頭部的朝向。」陳列提醒。
好吧，蘇青湖這下看出來了。
幾人是邊走邊說的，說到這兒，也到了賣吃食的地方。
蘇青湖直接給錢，讓倆人自己跟人工作人員說想要什麼要多少。
大蛋二蛋也不怯，上去就講清楚了，然後點好單，拉著陳列和蘇青湖去等著。
好巧不巧，空位旁邊坐著的一桌是蘇青湖老熟人——前男友李成偉。
李成偉開始分配工作就再也沒見過蘇青湖，現在冷不丁看見，還真有些晃神兒。
她跟以前一樣，又好像跟以前很不一樣。
就在愣神的瞬間，坐他旁邊長相略一般的吳詩莘出手了。
「雖然我知道愛美是人的天性，但你也不要隨便看別人吧？什麼歪瓜裂棗的東西！」
人說完，還上上下下打量了蘇青湖一眼，扯扯嘴皮子。
這就是指桑罵槐了！
坐在陳列肩上的二蛋忍不住了，「阿姨，你可說的太對了，愛美是人的天性！都說是天性，那看的肯定不是什麼普通的東西，普通的東西就跟綠化樹掉的葉子一樣，大家連多看一眼都不帶多看一眼的。」
「我覺得，大家喜歡看的東西，要麼就是很漂亮，要麼就是奇形怪狀。」二蛋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漂亮的不用說，肯定一眼就能看到！奇形怪狀的，就是阿姨您說的歪瓜裂棗，我也稀罕看！」
他人小鬼大的，看著吳詩莘笑得人畜無害。
吳詩莘瞬間變了臉。
她就是再傻，也听出來了。這小兔崽子在罵她歪瓜裂棗呢。
大蛋︰「你說話歪瓜裂棗的時候，不要看著阿姨說。你看著她說，她以為你在說她歪瓜裂棗，等會兒肯定生氣。」
原本，說前面一句就可以了。但是話到了嘴邊，他還是想讓她听得更分明一些，就多解釋了一句。
其實這能說是解釋嗎？這分明就是挑釁。
可是這樣的挑釁，吳詩莘又不能應對，不然就真做實了眼前這倆小兔崽子對她的指桑罵槐。
她生氣，皮笑肉不笑地扭頭跟李成偉說話，就當是剛才的交鋒都是錯覺。
她想停下就停下？
沒門！
有了陳列在旁，二蛋本來就肥的膽子更肥了。
他︰「阿姨！阿姨！」
吳詩莘不理他。
二蛋繼續︰「阿姨，我向您道歉。我剛才看您，不是說您是歪瓜裂棗的意思。」
吳詩莘滿臉都是我要挖你祖墳泄憤！故意的！故意的！這兩個小崽子是故意的！
蘇青湖快忍不住了，略往後挪了一些，捏住陳列的衣服，忍笑快忍到內傷。
她笑著，手有點抖，時不時踫到他，陳列自己都沒察覺，她靠近的時候，他嘴角是上揚的，雖然微不可見！
「李成偉！」
吳詩莘氣急，眼里都噙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