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 鮮血

想到了這一點,寧櫻坐在自己座位上,重新抬起眼望著著烏拉那拉氏。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里仿佛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的,隱隱的上下跳動。

歷朝歷代,因為服食丹藥過量而暴斃的帝王,其實並不少。

比如唐穆宗就很痴迷長生不老的丹藥,對于臣子的勸阻,他的態度始終是「等朕服用大量金丹後便知是否長生」,最後猝死的時候連三十歲都沒到。

更不用提什麼長生不老了。

再有的就是前朝那位大名鼎鼎的明光宗,他服用了名為「紅丸「的丹藥,只覺得精神健旺,食欲大開,結果卻是暴病身亡。

收回思緒,寧櫻看見烏拉那拉氏手掌之下還壓著那只素錦緞小盒。

她仿佛是很舍不得交還給奴才似的,一邊輕輕摩挲,一邊低頭望著這只小盒子,神情里滿是血。

這可真是個好東西——鎮痛又提神!

眼看著烏拉那拉氏提著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在顫抖,仿佛秋風中的落葉,寧櫻再想到她剛才服丹藥的熟練度——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就能猜到烏拉那拉氏吃丹藥的時間不會短,頻率也不會低。

華寇是一直站在皇後娘娘身邊貼身服侍的,就看見皇後娘娘面前的茶盞水中,「啪嗒」一聲落下了一滴鮮紅的血珠。

這滴血迅速的在茶水中蔓延開來,瞬間就染紅了一盞茶水。

一滴、兩滴、三四滴……

更多的鮮血滴了下來,連成了一串血珠子。

華寇僵在原地,等到反應過來以後,下面的妃嬪眾人們也已經看見了——皇後的鼻血流下的速度十分嚇人,瞬間就染紅了她的口唇下巴,還順著她的下巴往下滴滴答答。

烏拉那拉氏卻是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她伸手抹了一下嘴唇,低頭眯著眼,才看見玳瑁護甲上染的盡是一片鮮紅的血色。

胤禛也緊皺著眉頭往這邊看過來了,人也站起了身︰「傳太醫!」

「皇上……」烏拉那拉氏只說出了這兩個字,就說不出話來了——鼻血的勢頭似乎忽然洶涌了起來,她微微往後仰了仰頭,帶著咸味的鮮血,從她的鼻咽聯結處一直往氣管里灌下去。

滿口腥氣。

滿殿的人都眼睜睜看著皇後的身子一點一點向後軟了下去,然後像一截失去了生命力的木頭,從座椅上徑直滑了下來。

華寇尖叫著伸手就去拉扯住皇後的袖子,卻抓了個空。

「皇後娘娘!」

「主子!」

「皇額娘!」

滿殿亂成了一團。

……

天地一家春中,人影憧憧,燈火通明。

太醫們好不容易才給皇後娘娘止住了血。

等到細細問過了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婢女——皇後最近的起居之後,幾個太醫一邊收起銀針,一邊彼此對望著。

大家目光交接處,一切盡在不言中。

皇後娘娘的身體,年輕的時候其實也並不算太弱,只是多年心情抑郁,加上這幾年得了目疾之後,更加不思飲食,血塞痰濕。

尤其是最近這幾個月來尤為明顯。

但是皇後娘娘實在是太貪心了——大概是太想讓身體狀況有所恢復,皇後娘娘最近這半個月,居然不顧太醫叮囑,把丹藥當成了飯吃。

一副本來已經快被耗空的皮囊,哪里受得了這樣的急火攻心?

公主們都在外面,阿哥們也過來了——皇額娘如今這種情況,除非皇阿瑪開了口讓他們回去,否則誰都得在外面守著。

四阿哥坐在大殿之中,听著太醫們跪下來稟報皇後的病情,寧櫻在旁邊听著听著就听明白了︰盡管太醫們說的很婉轉,但仍然掩蓋不了事實︰皇後如今這副模樣,只怕今年的春天都未必能熬過去了。

就算熬過去,也只是苟延殘喘。

妃嬪們沒听見萬歲發話,也都不敢回去,站在天地一家春的大殿兩旁,一個個試探的往里面望著皇上和皇貴妃。

胤禛听完了,站起身對著寧櫻招了招手,面色平靜又嚴肅,語氣里透著一絲悲憫︰「皇貴妃與朕一起,再進去瞧瞧皇後。」

暖閣里,婢女們早就已經伺候皇後洗干淨了臉面,又換了衣裳——除了臉色蒼白了一些,她如今看起來倒是清爽得很,完全不像一個剛剛才出血這麼多的病人。

華寇雖然是領頭的大宮女,畢竟事出突然,她整個人想著方才皇後娘娘在除夕宮宴上的模樣,一雙手微微顫抖個不停。

邊上的嬤嬤趕緊過來幫著穩住了她的手。

華寇捧著藥碗給皇後喂藥,才喂了幾口,皇後就搖搖頭擺了擺手,示意她把藥碗送到一邊。

她目光所示之處,依舊是望著丹藥的。

一邊望著,一邊皇後就抬了抬手,指著那里,示意華寇幫自己將丹藥取過來。

宮里的貴人們平日里養尊處優,閑來無事,後宮又長日寂寞,不少人都有看醫書的愛好——再加上她如今對這丹藥迷戀得緊,只覺得每每服用下去,便神清目明,總能精神好上幾個時辰。

皇後未必能將太醫之言全部听得下去。

華寇是伺候了她這麼多年的,明白皇後娘娘心里在想什麼。

她跪在地上,忍著淚用力磕頭︰「皇後娘娘,您可不能了!奴才求您——這東西,您當真不能再踫了!」

寧櫻跟著胤禛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幅場面。

華寇帶著奴才們,跪在地上苦苦相勸,烏拉那拉氏卻已經掀起了被子,從床上坐了下來——也不知道她從哪里生出來的力氣。

等到一轉頭,看見萬歲進來了,烏拉那拉氏才算消停。

華寇一看見皇上,立即哭著就膝行過來磕頭︰「皇上!皇上!」

胤禛看了一眼寧櫻,寧櫻微微轉頭,就吩咐身邊人去將那些丹藥都收起來了。

除非烏拉那拉氏想立即就死——否則這些丹藥是萬萬不能再吃了。

眼見著丹藥已經被婢女們送到了寧櫻手中,烏拉那拉氏忽然就跌跌撞撞站起了身,視線緊緊盯著寧櫻手中,仿佛寧櫻奪走了她什麼稀世珍寶一般,

她嘶啞著嗓子,伸出手命令道︰「皇貴妃,還給本宮!」

看皇後整個人說話時的神情都有些魔怔,胤禛眉頭緊皺,一伸手臂就將寧櫻擋在了自己身後,忍著情緒,壓著嗓門喝道︰「皇後!」

暖閣之中,靜寂了一瞬,烏拉那拉氏抬起頭來,茫然地望著胤禛。

隨後,她跌坐在床沿上,瘦弱的手還無力的抓著床帳,目光在寧櫻手中掃視了半天,終于頹然地垂下了腦袋。

蘇培盛帶著人,立即就躡手躡腳的上來,把丹藥給全部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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