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 你擔著

她看得多了,李側福晉便也察覺了,瞬間目光如電地掃過來。

福晉嘴角牽扯出一絲嘲諷的冷笑,將目光轉開了。

……

四阿哥轉身走後,這些有嫌疑的奴才們被人趕著一邊空置之處帶去。

天黑人多,李側福晉趁著一片哄亂吵嚷的時候,推著弘昐就上前去對四阿哥的人說,畢竟是額娘院子里的奴才,能不能先帶回去,容後再議。

見來人是大阿哥,看押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此事可大可小,再加上如今四阿哥剛剛回去,這事兒等于是審了一半,還沒個了結呢。

看押的人陪著笑就對弘昐道,還請大阿哥高抬貴手,別為難奴才們。

李側福晉就等著他們的拒絕。

短時間內,拒絕了第一次,便不好拒絕第二次了。

她見狀,上前去就裝著打圓場的樣子,然後就說︰出了這樣的事,畢竟死的人是她院子里的丫頭,她要細細地再審問小柔子幾句。

因為方才剛剛拒絕了大阿哥的要求,看守的人無奈地便帶著其他的奴才先往安置之地去。

趁著人走遠了,李側福晉彎下腰,盯著小柔子便道︰「你擔著。」

這是很簡單的三個字,然而說的人明白在說什麼。

听的人也明白對方的意思。

小柔子很淒涼地抬頭望著李側福晉,半晌才從舌尖上吐出一句話。

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

小柔子說的是︰「燒紙的不是奴才,是梅兒。」

李側福晉漸漸地,就覺得後背上有冷汗透出來。

她瞪大了一雙漂亮的眼楮,問小柔子︰「梅兒為什麼要燒紙?」

小柔子低聲道︰「舒蕾。」

李側福晉在那麼一瞬間,忽然就想到了婢女舒蕾慘死之前的事情。

為了撇清關系,之後,她並沒有兌現對舒蕾的保證。

舒蕾之前是院子里的領頭大婢女,下面的許多小丫頭都是受她照顧的。

梅兒對她一直記掛著,也並不奇怪。

小柔子看李側福晉神色之中,頗有不解,于是索性一件一件剖析了全給她說明白。

原來當年,舒蕾慘遭橫死之後,梅兒本來已經對李側福晉記恨在心。

之後,梅兒有一次無意手腳笨拙,做錯了事情,便被李側福晉狠狠一腳踢在了肚子上。

那一腳踢得毫不留情,梅兒當時又有月事在身,當晚便出了許多血。

之後,她便得了頑疾——每逢月事來臨之時,不是淋灕不盡、流血不止,便是月復痛如絞,難忍至極。

也正因為這樣,梅兒心里更恨透了李側福晉。

然而她只是個沖動的小丫頭——雖然有了報仇的念頭,卻從無謀劃。

更提不上沉得住氣了。

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渾渾噩噩的過著。

之後,李側福晉漸漸失寵。

倘若沒有小柔子的欺負,或許梅兒也會這麼忍氣吞聲的活下去,一直熬到可以出府的年紀,離開這一方天地,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但是或許天意如此——除夕之日,小柔子沒有跟隨李側福晉進宮,他在後院之中,無意撞破了梅兒在給死去的舒蕾姐姐燒紙。

這事兒在貝勒府中是禁忌。

小柔子當即就抓住了梅兒的把柄。

也怪他洋洋得意,順口就半敲竹杠、半開玩笑地道——說要梅兒將年底的銀錢悉數送上來。

算作封口費。

梅兒當時听著,就氣的渾身顫抖。

像梅兒這種小丫頭,和主子面前的大婢女是不一樣的。

大婢女——只要能討得主子歡心,哪怕主子隨手從頭上、腕間抹點什麼首飾賞下來,也足夠她們生活好幾年了。

但是處于最低層的小丫鬟們,指望的就是年底的銀錢了。

這是她們枯燥辛勞的生活中,為數不多的盼頭。

宮里和府里,安排在年底發這筆錢,也是同樣有意義的——奴才們人人手中得了銀錢,臉上的笑意便從心底洋溢出來。

這才叫一個喜氣!

所以小柔子這麼獅子大開口,梅兒氣得便立即將李側福晉與他的事情挑明了說了起來。

她聲音本就清亮,吵吵嚷嚷,又連聲喊著︰等到主子們回來,她即刻便去四阿哥面前,揭露李側福晉與小柔子的關系。

千不該萬不該,梅兒不該說這句話。

小柔子本來也就是想敲不到竹杠便作罷——一個小丫頭罷了,年銀又能有多少?

他犯不著還真的去搶這一口食。

但是小柔子萬萬料不到眼前的小丫頭居然能說出這話。

此事若真是捅到了四阿哥面前,于李側福晉而言,便是滅頂之災。

也就是從這一刻起,小柔子動了殺機。

……

李側福晉听小柔子說完,心道這便是了——殺人殺的如此倉促,又是將人溺死,又是銀簪入腦,又是想拖到深坑之處。

如此手忙腳亂,前後錯亂顛倒,可見這殺人的凶手必定是臨時起意。

但不管是不是臨時起意,總之殺人就是殺了。

按照四阿哥的縝密,這事兒一定會遲早查得出來。

「你擔著。」李側福晉很溫柔地看著小柔子,然後肯定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與此同時,她甚至對他擠出了一絲安慰的笑容。

若是遠處的奴才看著,肯定只以為是主子在安慰無辜的奴才,讓他不要慌張。

李側福晉冷冷地瞧著小柔子,慢慢道︰「明日,你便說你垂涎梅兒已久——趁著除夕之夜,主子們都去了宮里,你忍不住去調戲了梅兒,結果被梅兒唾罵,于是憤而殺人,惶急拋尸。

小柔子听著李側福晉的話語。

她在一句句教他——教他怎麼往死路上走、教他怎麼將她自己撇得干干淨淨。

小柔子只是一臉無所謂。

甚至到了這一刻,他臉上還帶著無限著迷與痴戀。

他抬頭深深地望著李側福晉,語氣里帶著哀求與小心翼翼的期待,低不可聞︰「側福晉,奴才想知道。側福晉既然願意……,那您對奴才,到底有沒有過一絲一刻的情意?」

李側福晉感到了非常的惡心。

「你也配?」她斜眼冷冷地睨著小柔子。

小柔子的笑容中透著無盡的淒涼與寵溺︰「側福晉,您是知道——無論您怎麼樣對奴才,奴才都會為了您擔著!又何須側福晉多言?」

他說完了,眼睫微微低垂,望著地面便輕聲道︰「奴才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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