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從外面回來,給湛然帶了早飯。
湛然面無表情地坐在床上,低頭看書,對房間內多出一人不理不睬。
「吃飯了。」寓言將早飯放在床頭櫃上。
湛然不理她,目光看著書,但好像一個字都不認識。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寓言出現在他身邊,他的注意力就難以控制地被她吸引。
一個在囚牢中孤獨的人,無比需要同伴,無論這個同伴是和他一樣的同類,還是猙獰凶惡的野獸。
湛然咬了咬下唇,無視寓言。
這時,他的身體忽然懸空,鼻尖都是她身上清淡好聞的味道。
「你……」湛然下意識抱住寓言的脖子,清澈的水眸瞪著她。
寓言好脾氣地笑了笑,「我怎麼了?」
湛然︰……
湛然別開頭,不看她。
寓言抱著湛然去了浴室洗漱,之後喂他吃早飯。
湛然沒有一絲掙扎地都接受了。
晚上的時候,寓言和湛然躺在被窩里,她從背後擁著他,高大的身影完全將少年攬在懷里,充滿佔有意味的姿勢。
兩人正玩游戲,寓言拿著手機,湛然在屏幕上點。
氛圍看起來溫馨又靜謐。
「好了,該睡覺了。」結束一把游戲,寓言將手機關閉,放在床頭櫃上。
「好~」湛然睡不著,用腦袋拱寓言的頸窩。
寓言模模他的腦袋,「怎麼了?」
湛然︰……
湛然從她脖子里抬起頭,一臉欲言又止。
寓言︰「沒有話說就睡。」
湛然︰……
「……有。」湛然被子里的手抱住寓言的腰,仰著小臉,眼神中帶著一絲祈求,「你能阻止伊萊,別讓他做那些事嗎?」
寓言沉默,神色漸漸變得漠然,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嘲,轉瞬即逝,溫言細語,「不能。」
湛然有點著急,「為什麼?他這樣的行為無疑是想讓人類滅亡,這對你們來說有什麼好處?」
是沒什麼好處,但也沒壞處,而且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寓言不想跟湛然說這麼多。
因為知道自己的想法在他眼里就是瘋子。
「乖,睡吧。」寓言嗓音低柔。
湛然對上她幽黑的眼神,唇瓣囁嚅了幾下,無聲。
寓言將人在懷里抱緊,手掌溫柔地模了模他毛茸茸的腦袋,帶著安撫的意味。
湛然也不知為何,竟很快有了睡意-
一連好幾天過去了。
湛然每天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行人,即便依舊出不去,心情也好上不少。
最起碼不是像在那個深山老林那樣,除了自己沒有一個正常人。
這里的人臉上都洋溢著輕松的笑容,湛然只是遠遠看著,都感染到了自己。
他坐在陽台上,身下是輪椅,望著下方的眼神悠遠寧靜,卻沒有活力,像遲暮的老人。
看了很久,湛然垂下眼眸,那雙很漂亮的眼楮逐漸失去光彩,看上去像蒙了塵的琉璃,透著黯然意。
越是看這一方屋子外的世界,就越是渴望自由。
他旁邊隔著兩米遠,是鄰居家的陽台。
這時听到動靜,湛然抬起頭,轉頭看去。
從屋子里出來一個姑娘,好像剛睡醒,伸了個懶腰,臉是熟悉的臉。
霍小姐察覺視線,轉頭看去,愣了一下,「湛然?」
隨後視線下落,注意到他的腿。
神色驚詫。
「你的腿……」
湛然也有些意外,反應過來,微微一笑,拉了拉腿上蓋的毯子,淡然道︰「出了車禍。」
他低斂眼瞼,濃密的睫毛掩住半個漆黑的瞳仁,和里面浮動的亮光。
「……」霍小姐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是現在外面沒有一個活人,是怎麼出的車禍?
霍小姐看著少年消瘦很多的模樣,不忍再問下去,怕提到他的傷心事。
前幾天就听說那位寓小姐回來了,沒成想今天就在陽台看到了這個少年。
只是一別數月,他怎會瘦這麼多?像經歷了什麼重大變故似的……
湛然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
這還是他被寓言囚禁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到的正常人。
霍小姐趴在陽台邊,往這邊看了看。
沒看到寓言的身影,這才鬼鬼祟祟地小聲問︰「寓小姐不是通緝犯嗎?這次怎麼又回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寓言離開那天搞出那麼大的動靜,整個基地都知道了,寓言是不法分子。
後來基地長也下了通緝令。
讓外面的救援隊好好注意,看到寓言一定要把人抓回來。
這次這個通緝犯卻安然無恙得回來了,不知道和兵統長說了什麼,居然又住進了古城。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
霍小姐也很好奇。
在她看來,湛然一點都不像通緝犯,所以才敢放心地問他。
湛然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霍小姐覺得他和那個通緝犯不是一伙的,所以也不奇怪他居然不知道。
「你不好奇嗎?」
湛然笑了笑,不答。
他早就沒有好奇心這種東西了,他只想從這里逃出去。
湛然轉頭看了眼空蕩蕩的臥室,再看向霍小姐,神色微微鄭重,壓低聲音,「霍小姐。」
霍小姐被他的表情弄得一下緊張了,「你說。」
湛然唇瓣微動,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身後傳來一道溫溫和和的聲音。
「你在和誰說話?」
湛然心里咯 一下。
然後霍小姐就看到,少年臉上明顯出現一絲懼怕,轉瞬即逝。
湛然回頭看了眼回來的寓言,神情淡定,「和霍小姐。」
寓言從房間出來,對霍小姐笑了笑,「好久不見。」
女子看上去依舊是那般清雅矜貴。
霍小姐心里卻莫名有些懼怕,咽了咽口水,「好久不見,我還有點事,下次再聊。」
然後逃一般地轉頭回了屋里。
寓言扯了扯唇,將湛然從輪椅上抱起來,往屋內走,漫不經心地問︰「你和她在說什麼?」
「怎麼?連這你也要管嗎?」湛然神色冰冷,對上寓言幽黑的眸瞳,最後還是解釋了,「沒說什麼,你回來之前她剛出來。」
寓言沒再說什麼。
不過後來很少再讓湛然去外面陽台上放風。
只有依不過湛然大吵大鬧時,會讓他去外面待一會兒。
霍小姐好像感覺到什麼,每次湛然出來,總會在陽台上看到她。
不過兩人並未交流,很有默契地共同避諱著什麼。
這天看寓言不在,霍小姐從陽台里探出頭,聲音很低,像做賊一樣,「湛然,你上次想和我說什麼?」
湛然看著霍小姐緊張的表情,愣了愣。
沒想到她居然感覺到了。
湛然嘴張了一下,又想到了什麼,什麼都沒說,默默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