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得到什麼，就要為之付出什麼。
尤其是，當人們想要索取的對象是命運時，他們必將不得不支付所需的代價。
哪怕是再高明的欺詐師成功對可洞悉一切的命運，進行了一次欺騙，做到了對命運空手套白狼的壯舉，然而他依然要為之付出代價。
只不過就和愛遲到的正義一樣，這代價到來的或許會稍久一些。
但該來的終究會來，逃到天涯海角也避不開。
而且這後補的代價，往往比現付的價格要高昂的多。
也就是說，不管如何，誰想與命運抗爭，那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哪怕這場交易，你未必樂意。
呼
呼
「終于」
克麗絲用顫抖的雙手捂著疼痛的胸口，口鼻中發出沉悶的喘息。
「贏了！」
在說出這句話時，兩行熱淚止不住的涌出。
真的太不容易了。
她第一次遭遇真正的敵人，竟是如此強大。
明明只是幾個小時的激戰，卻讓克麗絲感覺過了數日一般，根本感覺不到時間在正常流逝。
就連戰勝他這件事，都跟做夢一樣，讓克麗絲感到不真切。
「唔啊！！」
然而正當少女掩面哭泣時，面前那個氣息奄奄的惡魔口中再次發出不甘的嘶吼，他艱難的抬起上身，將利爪向面前的女孩探去。
「呃？！」
克麗絲一臉驚恐的向後一倒，並慌忙拉開距離。
這個怪物用惡狠狠地眼神盯著她，他口中被咬碎的牙根在流血，見少女已經狼狽的爬到自己無法觸及的距離便也試圖起身追上。
然而這不過是最後的回光返照罷了。
「鬼血」的副作用，開始了。
一股來自骨髓的疼痛感涌了上來，而阿薩迪已經沒有了哀嚎的氣力。
烏黑的青筋暴起，像是一張張遍布全身的蛛網。
他的肌肉開萎縮，雙翼也月兌落了，增大的骨架開始復原。
阿薩迪本就已是強弩之末，此刻殘存于其體內的力氣也終于枯竭。
通過「鬼血」獲取的力量，也並非是毫無代價的。
在之前他所透支的力量都將轉化為痛苦，由此刻這具已油盡燈枯的軀體承受。
咚！
這個龐大的軀體再次倒下。
我
只能到這里了嗎？
力量的反噬是極為痛楚的，他的身軀已然沒有了與之對抗的能力，而這便加速了其生命力的流逝。
還真是
可笑
阿薩迪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目，望向溶洞那漆黑的頂部。
不一會兒，那對銀灰的瞳孔開始放大，胸口也不再起伏。
這個活了上百載的暗夜精靈，終于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坐在遠處的克麗絲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生氣，但她不能冒著風險靠近。
所以克麗絲撿了幾個石塊在手上，將這些石塊一塊塊的往這個逐漸冰冷的軀體上丟去。
「真的死了」
面對這種挑釁，對方毫無反應，甚至就連最後那點生氣都消失了，變形的身軀也恢復了原狀。
這情況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認為他是死了。
但也不能大意。
自己現在已經用盡了體能和法力，她也沒有什麼辦法去面對敵人的襲擊，承受不起那百分之一的風險。
所以克麗絲顫巍巍的站起，想要到遠一點的地方繼續觀察，但在克麗絲起身竟因發軟的雙腿和抖動的地面又一次摔倒。
「唔！」
巨石傀儡們要來了。
由于體能已經耗盡，克麗絲費了很大功夫才艱難爬起，她現在的模樣就像個剛剛從垃圾堆里爬出來的乞丐。
不過克麗絲並不擔心巨石傀儡們會認不出她，畢竟那些笨頭笨腦的家伙認的是蘭葉爾家的血脈，而現在自己身上的血味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郁。
而且面前這個窮凶極惡的殺手居然沒有在這個大好時機對她下手，也說明他是真的死透了。
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殺人。
克麗絲的心情沉重起來，她對殺死阿薩迪這事雖然不抱有愧疚，但也沒有太大的欣喜。
剝奪一個生命，並不會讓她有什麼成就感。
正如她自己害怕死亡一樣，死亡的痛苦，克麗絲亦不願施加給他人。
不過克麗絲並不知道其實阿薩迪真正的死因是「鬼血」的反噬，當然說人是她殺的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總之，這下是真的結束了。」
克麗絲從干裂的雙唇中吐出一口白氣，並調整了一下心態。
「對了，我是不是忘了」
「卓瑪！！」
剛剛才平靜下來的克麗絲陷入了比之前更為慌亂的境地，剛剛才勉強站穩的她立刻捂著月復部的傷處，踉踉蹌蹌的往前栽去。
剛才她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竟忽視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人。
卓瑪，她為了禁錮住這個怪物，燃燒了自己。
自己能夠勝利，能夠迎來所謂的奇跡，根本離不開卓瑪。
而卓瑪她
「卓瑪！」
克麗絲大喊著，腳步一個不穩又摔倒在地。
「唔！卓瑪！」
趴在地上的少女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使不上力了，她抬頭望著前方，模糊的視線中那個小小的、焦黑的、不起眼的軀殼在逐漸清晰。
面對少女沙啞的呼喚，地上的卓瑪依舊安靜，一動不動，沒有如往常那樣一呼既應。
「不、不會的。」
少女原本俏麗的臉上已滿是塵土，那兩道未干的淚痕再次被熱淚濕潤。
「卓瑪？！」
「你還在的，是吧？」
「回答我啊！卓瑪！」
克麗絲的體能已是極限了，她的眼皮越來越沉，咽哽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但她依然在用雙手抓著地面，用著不知從哪來的氣力，拖著沉重的身軀向那個焦黑單薄的身影緩緩靠近。
「你現在可不要嚇我，卓瑪」
「我真的會生氣的啊！」
克麗絲依舊懷抱著希望，希望喜歡冷幽默的卓瑪此時在戲弄自己。
「小姐，今後的路就由你」
卓瑪的聲音突然在耳邊回想，剛剛合上眼的克麗絲猛然驚醒。
「卓瑪？！唔」
眼前那個焦黑的金屬塊，已然不存在任何發聲的可能。
所以這是幻听。
剛剛在少女的雙眸中亮起光，又黯淡了下去。
這是卓瑪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她不知道下半句是什麼，也根本不想知道。
因為不管是過去，現在和將來，我都想要和你在一起，卓瑪。
「嘿！哈！」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還差一點我就能踫到你了。
克麗絲用著這近乎執念的意志，驅逐著身心的疲憊，一點一點的向著卓瑪的殘軀爬去。
十指上那一片片破碎的指甲里已滿是模糊的血肉和碎石，但是現在的她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楚。
她只想繼續爬行，繼續前進，直到自己抵達那個軀體身旁。
終于，她那滴血的指尖踫到了卓瑪。
此時卓瑪的身軀已經不再冰冷，也不再灼燙，而是溫暖，恰到好處的溫暖。
「卓瑪」
克麗絲的視線在逐漸黯淡。然而克麗絲依舊在試圖繼續前進一點，好將整個手掌都搭在卓瑪身上，把她拽到自己身邊。
！
然而當克麗絲將滿是鮮血和劃痕的右手放在卓瑪身上時，那脆弱的軀殼發出了悲哀清脆的申吟。
嘩啦！
碎裂了，這個焦黑的身軀碎裂了。
這個單薄的殘軀碎成了一片片，像極了火燒山林時，從天空飄落的余燼。
「不」
看著手中那堆灰燼里那塊徹底黯淡的藍色石環。
克麗絲終于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