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克麗絲撕下了額頭上的符紙，接著她就像是月兌力一般，直接躺在沙發的靠背上，雙手捂著胸口，不斷的喘息。
剛剛的場景帶來的刺激還是太大了些。
她一時半會兒有些接受不了。
當然克麗絲並不對老狼洛克捕食獵物的行為感到反感，相反她還有些高興。
因為老狼在捕獵時的動作十分迅捷有力，這說明老狼洛克的傷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甚至捕殺和自己的體型差不了太多的斑紋三角鹿都沒有什麼壓力。
這是一個好消息，說明老狼洛克就算沒有自己供給食物，它也能很好的在森林里活下去了。
對此克麗絲很是欣慰，而讓她如此驚愕的當然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她切身體會了——「獵殺的快感」。
在咬住並咬斷小鹿咽喉的那一刻，老狼全身都在極度興奮的顫栗，而這種發自內心的興奮感也傳遞給了克麗絲。
明明這是剝奪另一個無辜的生命的行為，她和老狼洛克在此刻卻無比的高興、亢奮起來。
好像這場殺戮正義無比，沒有任何罪孽可言。
可是克麗絲清楚的，不管怎樣，這都是一個強者在暴虐而貪婪的吞噬著弱者的血肉，這個行為本身並不是正義的。
但你能為了羔羊，去殺死惡狼嗎？
克麗絲不會去譴責老狼為了果月復而進行的捕食行為，畢竟她自己也吃肉。
而且就在不久前，她吃掉了一塊三明治，在面包和生菜下面有一大片燻肉。
把烤好的肉切成一片片再吃下肚，和將血淋淋的肉塊嚼碎吃下肚，本身並沒有多少區別。
文明的進食與文明的殺戮，用于修飾的前綴總是那樣的虛偽。
鹿被咬死很可憐，可狼不吃肉也會死。
過分偏袒弱者，是否為一種對強者的不公呢？
克麗絲試圖在內心將這一切探討出個所以然來，至少要分個最基本的對錯來，結果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小腦袋，也沒想出這里老狼和小鹿，究竟誰更佔理些。
剛剛她要是出聲怒喝，老狼洛克或許會被腦海里突然響起的聲音給嚇一跳，那麼小鹿或許就能借機逃走了。
但是她並沒有這麼做，這並不僅僅是自己對老狼的偏心，而是對自然法則的尊重。
自然法則是冰冷的而不是正義的，有些物種天生弱小，天生就在食物鏈的最低端，被其他物種欺凌、蹂躪、捕食。
它們生來弱小，天生就不存在強于其他生物的能力和天賦，這有錯嗎？
自然法則不會說話，但顯然它的回答就是「有錯」。
「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強者覺得這個規則公平無比，而弱者只會絕望無比。
有些生物在誕生的起點就超過其他的生物一生所能抵達的終點，這公平嗎？
自然法則不會說話，但顯然它的回答就是「公平」。
你可以說，它不公，可是法則這種冰冷無情的東西不會因為你的不滿或不適而發生任何改變。
「如果這個世界的生命都能夠誰也不用傷害就可以活下去，那該多好啊？」
克麗絲嘆息一聲，她不清楚是誰規定了生物之間就必須相互競爭、相互殺戮。
如果那個家伙就是所謂的造物主，那麼吹噓造物主仁慈無比的神官們大可閉上那雙本來也什麼都看不見的眼楮，堵住什麼都听不見的耳朵，只留下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巴。
畢竟這樣就可以當個稱職的神官了。
但是克麗絲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她也在造物主的規則之中，因此她也只能尊重這個規則，畢竟她除了尊重，別的什麼也做不到。
而且更讓克麗絲感到害怕的是她在老狼殺戮時，她的內心竟也歡呼雀躍起來。
這種心情，並不是單純由老狼傳染給她的，而是她的內心本身就存在的對殺戮的渴望。
這讓克麗絲很害怕，她知道自己不能騙自己，她很清楚當時的自己也和老狼一起享受著享受撕裂獵物的快感。
難道說，自己其實也渴望對蹂躪其他生命嗎？
克麗絲將雙手從胸口慢慢向上抬起，最終踫到了自己的面頰，手指劃過光滑面頰，觸踫著她的嘴角。
此刻她的嘴角微微挑起。
是的，實際上她並不似內心那般恐懼，相反她在笑著，開心的笑著。
「女巫之血，是罪惡的。」
克麗絲見過這句話，這句話就記在母親留給她的筆記上。
女巫是人類嗎？
是，又不是。
她們是人類中的極少數，獨特的血脈讓她們和普通的人類格格不入。
克麗絲又記起了白龍飛走那天，那些村民們看向自己的目光。
厭惡，這種情緒毫無疑問的被包括在內。
除此之外，還有恐懼，那是對異端的恐懼，對不可預知的力量的恐懼。
這種恐懼，並非毫無由來。
沒人會相信女巫是善良的。
但世人會相信，她們散播瘟疫，她們制造災難，她們研究禁忌。
世人會相信，女巫就是一種有著人類外形的怪物，是種群中最可怕的異端。
然而這些並非毫無由來。
「唔我怎麼」
親歷了一次殺戮後，無辜者的鮮血讓某種遠古的血脈在這個女孩的體內蘇醒。
身體在變得滾燙，克麗絲捂著疼痛的額頭，從沙發上滾落了下來。
呼呼
明明這間密室不該有如此猛烈的風，可是那陣風就是這麼的莫名其妙的出現了。
「風」吹向了那層蓋在案頭的白布，潔白的布匹下面是黝黑而猙獰的魔神像。
諸位魔神們在俯視著地上那位正在申吟的黑發少女，它們目光冰冷，它們鐵石心腸，它們不知憐憫。
「唔」
一塊塊黑色的鱗片從克麗絲的臉上、手上長出，她的額頭在不斷的升溫，好像一個正在被送入炭火的火爐，甚至燙傷了她那已經像蛇皮一樣長滿黑色細密鱗片的雙手。
最終她的額頭一疼，一個豎眼從她的額前露出，那冰冷的黑眸注視著她腦海中那個痛苦的靈魂。
一場異變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