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程善笙等太久，大約也就一炷香的時間，反正她也沒打算解釋得太明白，照顯過去都不頂用，她又何必為此煞費苦心？能夠大致表達一下就行，謹防程善笙喋喋不休地追問。
有些界限是不可逾越的，就好比綱目科屬繁多的動物，是哪一個科目的動物就永遠屬于哪個科目，可以進化但不能變化，昆蟲類動物再怎麼進化也不能變成靈長類生物！
萬衍大群島的規則特殊，但也是唯一真界的一部分，理論上還是可以出來的，不算無中生有，只不過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許墨佳弄出來的這具軀體就是因為如此才跟人類有區別，比如她不喜歡男人，跟那些同性戀的性質還不一樣，她是不能喜歡男人，一旦男人跟她在一起就會發現她的不同；
還有她的腦海世界，與其說跟程善笙不同，還不如說她沒有腦海世界，她就是一個獨立的精神生命體入主了一具仿制人類的軀體。
離開萬衍大群島的這具軀體本就是許墨佳的全部，只是想要出去就不能帶走萬衍大群島的一切，夢境潮汐中的她就相當于是她的另外一部分記憶，兩部分記憶完成融合，本質還是同一個人，融合的過程也異常迅速。
這麼短的時間就用唯一真界的方式把她的情況描述了出來，程善笙似乎也听了進去，這就是很好的證明。
程善笙默默地消化這些信息，最終得出了一個很硬核且驚悚的結論，「許墨佳不是人」！他有些驚魂不定地看向那頭蟠螭。
許墨佳的本體該不會就是這頭蟠螭吧？
這個想法剛出來，他還沒來得及細品，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好似從來沒想到過一樣。
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吧，想要問出來，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忘了，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但他又隱約記得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便焦急地問道︰「我剛剛想問你什麼來著？你趕緊提示我一下！」
許墨佳目光一閃，眼神有些憐憫，程善笙問出來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他應該是猜測到了部分真相，然後因為修為不足以抗衡規則被硬生生的從記憶中抹除了。
「你傻傻地望著我干啥？以後有的是時間給你看，你倒是先給我點提示啊！」許墨佳不開腔，程善笙抓緊時間又出言催促了一遍。
剛想到的事情就給忘了，還是很重要的事情，那種急切心情只有正在經歷的人明白，程善笙急得都出現了返祖現象，抓耳撓腮，就差上躥下跳了。
「你這人真是奇怪，我又不是你肚子你蛔蟲，我怎麼知道你要問我什麼？」許墨佳看到他這個樣子，玩心大起。
程善笙點頭作揖，一臉獻媚之相，「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但是是我聰慧過人的真愛啊！比蛔蟲還要高出無數個等級呢！你肯定能猜到我想問什麼！」
再好的朋友，玩鬧也需要一個限度，點到即止對大家都好，許墨佳深諳其理，提醒道︰「你應該是想問這只蟠螭跟我有什麼關系吧！」
兩人結束交談，程善笙從覺夢狀態中退出來，窗外的天色漸明，跟夢境潮汐里面的時間差不多，經過幾個小時的消化，酒精帶來的副作用揮發干淨，許墨佳也在同一時間醒轉。
獵夢人跟普通人的區別在這個時候展現得淋灕盡致，普通人必須要睡覺休息，否則就會加速衰老、影響大腦的能力和身體的健康；
按照睡眠功能來講，真正休息是深層次睡眠，大腦短暫「離線」才能讓每個神經元中的DNA恢復到正常水平，程善笙和許墨佳兩人看似躺在沙發上睡覺，實則根本就沒有干睡覺該干的事兒。
因為他們的意識一直在使用、在思考問題、在溝通，嚴格來說不能算是休息，可事實上他們的身體狀態又的確是完成了休息的表現。
如果有儀器檢測，就會發現他們身體的各項數值比那些完美睡眠六個小時的人還要好，所以此刻完整狀態的許墨佳不僅沒有一點困意，還很精神。
程善笙的精神看上去有些不好，不是因為他沒有休息好，而是因為他到現在也沒能想起忘了什麼，即便許墨佳提醒了很多次，都差直接說出答案了，但他還是沒能找回自己的記憶。
不過緊接著他連這個煩惱的根源都忘了，隨著他起身看向窗外的景象，聯想到夢境潮汐中的場景，冷不丁的來了一句，「佳佳，你見過現實世界商海市的日出嗎？」
「沒有不要說商海市的，萬衍大群島的日出我都沒有見過！」許墨佳略微活動了一下軀體，將目光投向窗外，聲音和身體都有些顫抖。
幾千年了！她的努力沒有白費，終于離開了萬衍大群島，以真實的肉身行走在唯一真界，五感六識都有了實實在在的體現。
在萬衍大群島時，她只能算是一縷獨立的意識，像觸覺、嗅覺、听覺、味覺、視覺這些其實都沒有，只是一種感知，第一次擁有這些真實的感覺，就讓她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夙願以償，幾千年的見識與養成的素養在這一刻起不到任何作用，激動的心情怎麼都壓不住。
「那我們去看看日出吧？就當是為了慶祝你出來，我也沒看過商海市的日出呢！」程善笙轉過頭，看著許墨佳露出了一個和煦的微笑。
許墨佳暫時還沒能恢復淡定，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程善笙看出她的心情沒有平復，開了個玩笑︰「我們之前在夢境潮汐里看日出的位置，是你想象出來，還是魔魘三角淵創造出來的場景？別我們上去了啥也看不到。」
「你太看得起我了，那是萬衍大群島根據你的部分記憶模擬出來的場景，我要是有那個實力可以改變夢境潮汐的場景，興許我早就出來了！」許墨佳聞言翻了個白眼，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還用問嗎？
「那你現在是什麼境界？」程善笙一邊好氣地問道，一邊朝著門外走去。
「跟你一樣，也是窺夢境，不過遇到同等層次的獵夢人，我應該要強上一些，待我把規則補全，應該能勉強做到同境無敵，我修煉的速度也會比你們快一些，畢竟幾千年不是白活的！」
許墨佳慢慢地站起身跟在程善笙身後，一路上這里模、那里瞧、一會兒跑、一會兒跳像個剛出生的孩子一樣，對所有事物都充滿了好奇。
不多時，兩人就來到了天台，地面很干淨，沒有發現保潔員的身影，不知道是環境衛生保持得好，還是保潔人員提前清掃過了。
程善笙徑直走向夢境潮汐的位置極目遠眺，果然看到了商鹿伽海的地平線，太陽還沒有徹底突破黑夜的封鎖。
看到這熟悉的場景，程善笙深呼吸了一口略顯濕潤的新鮮空氣，對著隨後趕來許墨佳問道︰「萬衍大群島到底是怎樣的存在？我自己都沒有來過這個地方，為什麼它會模擬出真實的場景？這該不會是你軀體的記憶吧？」
「這怎麼可能！你沒來過，我就更沒來過了，若是我沒能在規定時間內抓住機會出來，軀體死在了唯一真界便是徹徹底底的消散，記憶和能量都不會回到我這里。」
許墨佳否認得特別干脆，弄出一具軀體離開萬衍大群島已是欺天而行，若是還能夠獲得軀體的記憶，能不能完整的出去也沒有那麼大的誘惑力了。
「那萬衍大群島也太厲害了吧！能夠產出靈質武器和識土，能夠幫造夢境的獵夢人晉升到窺夢境，能夠阻擋窺夢境的修者踏入，有食夢貘這麼神奇的動物，還能模擬出未知的真實場景，而且我總感覺夢境空間有一絲預知未來的力量！」
他這番話有新產生的疑惑，也有之前的疑惑，這些問題跟誰交流都不如跟許墨佳交流，她既經歷了他考驗，又是生活在魔魘三角淵的一員。
許墨佳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目光直視著遠方，眼中卻沒有焦距，證明她在思考，等到大片的地平線被染成紅色，才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或許這不是萬衍大群島的能力！」
這個問題的確是難住了她，她在萬衍大群島生活了那麼久，但所有的時間都是在變強和沉睡中循環，對于那些夢境空間的具體內容，她沒有做過了解，一般人也不會去注意這個東西。
即便沒有這個原因，她也沒有辦法去了解那些為了考驗設定出來的內容，除了讓歷練者分不清真假之外，還有沒有其它作用，因為一個獵夢人只有一次參加歷練的機會，缺乏研究對象。
可她到底在魔魘三角淵生存了幾千年，對她的故鄉還是有很深的了解的，魔魘三角淵爆發出來的夢境潮汐有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她不能確定，但模擬出未知真實場景的能力應該是沒有的。
夢境潮汐的存在是讓歷練者在真假中沉淪，讓他們舍不得離開，想要達到這兩種效果，必然是創造歷練者熟悉的場景，或者是歷練者中的場景。
許墨佳誕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所有的夢境空間都會這兩種能力，無盡歲月過去，她還沒見過哪一個夢境空間不是靠著這兩個能力收拾人類的。
程善笙的第三個歷練場景是以他的復仇之心為核心創造出來的一個完美空間，麻痹他意志的主要手段是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而許墨佳這個NPC在整個歷練環節中不屬于關鍵人物，兩人有感情線，但不是愛情線，想要靠許墨佳把程善笙留下來，顯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夢境空間沒必要耗費力量去模擬出天台這個無關緊要的場景，況且許墨佳在夢境潮汐里提出來要去看日出的時候，程善笙已經確認了他還在夢境潮汐當中，通過了夢境潮汐的考驗，許墨佳也不再只是一個NPC。
照理說，夢境潮汐隨便弄個場景糊弄一下就可以了，她也是突然心血來潮，想看看自己這個軀體眼中的世界，才叫上程善笙跟她一起去看日出。
誰知道夢境空間居然把她軀體所處的場景創造了出來，並且兩個場景的細節如出一轍，可許墨佳是程善笙記憶中的許墨佳，夢境潮汐沒有辦法直接獲取許墨佳的記憶，這不合理。
不知思考了多久，當太陽從地平線上冒出一個頭時，許墨佳總算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個場景程善笙應該是知道的，只是他自己以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