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尸體？」
能讓王一然的表情如此古怪，不知道這具尸體有什麼問題。
「嗯！」
王一然點點頭，指了指鐵床上的狐狸尸體，說道︰「哥，你先幫我把狐狸尸體縫了吧！」
「學著點！」
我剪斷狐狸脖子上原本的縫線，然後重新縫合。
說起來，王一然入這一行也有幾年了，日常經手的尸體也不算少，他的手藝不能說爛，只是相當普通。
「有人來了！」
縫到一半時，身後的走廊突然響起一陣 的聲響。
這是高跟鞋和水泥地面踫撞後，發出的聲音。
這間停尸間，位于地下室，罕有人來。
按照王一然的說法，這里除了他和館長，沒有人能進來。
下來的時候，王一然已經把門從里面鎖好，走廊里怎麼會有人？
我停下來，轉頭看向停尸間的大門。
！
！
高跟鞋和地面踫撞的聲音依舊響著，而且越來越近，最終消失在門後。
我們幾個全部轉身，盯著大門。
怕倒是不怕，只是有些好奇。
這里面一共存了三具尸體，這個時候來的，肯定和這三具尸體有關。
「他從門縫里鑽進來了！」
就在這時，糖果指著門縫喊了一聲。
其實不用他說，我們也看到了。
一個扁平的皮革狀東西從門縫底下，鑽了進來。
先進來的是頭，然後是身體，最後是腿。
全部鑽進來後，這個皮革狀的東西飄了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滿了氣，一個穿著旗袍，踩著高跟鞋的溫婉女人，就這麼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奴家的相公在哪？」
恢復人形後，女人微微欠身，一道溫柔的聲音，在我們耳邊響起。
「這里面，我這就把他取出來！」
王一然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回頭拉出一個櫃子，將裹著尸袋的尸體搬了出來。
我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女人，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皮影人。
如果不是見到她是如何進入房間的，又見到她是如何變成人的，我完全分辨不出，她是真人，還是一個皮影。
「你看看，這是不是你丈夫？」
王一然將尸體放在鐵床上，向後退了一步，示意女人過來查看。
「相公？」
女人試探叫了一聲。
本來平靜的尸體隨著這一聲呼喚，顫了一下。
「相公！」
女人又叫了一聲，上前拉開尸袋，露出了尸體貼著黃符的臉。
「這是化煞鎮尸的！」
王一然上前將黃符揭下來，說道︰「不貼這兩張符，你老公早就起尸了！」
「相公！」
女人好似沒听見一般，伸出手，痴痴的撫模著尸體的臉。
這個表現，著實有些出乎我的預料。
這個女人管尸體叫相公，而不是老公，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相公這個詞，民國以後，除了戲文里經常出現，女人已經很少這樣叫自己的丈夫了。
這說明什麼？
說明女人的來歷很可疑，包裹這個男人的尸體。
他們倆很可能是一對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不然的話，沒法解釋這個稱呼。
都現代社會了，誰會叫自己的丈夫相公？
之前我還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看，女人身上的旗袍，不是民國和現代款式的，而是清宮戲中經常出現的那種花紋繁復的旗袍，還有她的鞋，不是正經的高跟鞋，而是有著馬蹄形鞋底的繡鞋。
這一身打扮，再加上這個相公的稱呼，讓我不得不懷疑女人的身份。
可王一然之前說了，這類雙生皮影，都是從小做出來，養在身邊的。
這樣一來，就和我的推斷相互矛盾了。
「相公！」
鐵床前，女人又叫了一聲，可聲音中卻沒多少淒切，反而多了一種莫名的意味。
「多謝幾位恩公收容相公的尸身，來日必有厚報！」
叫聲過後，女人起身，再次對我們欠身，如同清宮戲那樣，對我們做了一個萬福。
「不用，不用！」
我們被弄的有點懵，連連擺手。
女人沒說什麼，而是自顧自的起身，然後看向躺在鐵床上的尸體，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相公，我帶你去報仇，好不好？」
女人伸出手，溫柔的撫了撫尸體的臉，然後俯身，對著尸體親了下去。
我再次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這具尸體對于女人的親吻，沒有任何反應，這明顯不對。
剛才尸體腦門上貼著化煞、鎮尸兩張符，女人叫他相公，他還顫了兩下呢！
可這會，化煞、鎮尸兩張符摘下去了，女人又和他相認，這種情況下，尸體反而不動了。
不但不動，連反應都沒有。
這一點，相當奇怪。
「要乖哦！」
一吻過後，女人在尸體耳邊輕輕吐了一口氣，爬上了鐵床，趴在了尸體上。
我看的一臉懵逼，分別和褚思雨還有王一然對了一下眼神。
他倆也很懵，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也不明白這個女人要干什麼！
下一刻，女人身上出現的情況，再次把我們驚到了。
趴在尸體上後，女人原本飽滿的身體發出噗的一聲，開始漏氣。
前後不到十秒，女人又變成了原本的皮革模樣，尸體在這時顫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平靜。
女人在這時又動了，她蠕動著，緩緩展開身體，將尸體包裹在其中，這樣子，就好似尸體穿了一件奇怪的衣服。
很快，這種包裹結束，尸體也從鐵床上坐起，緩緩轉動了一下脖子，發出一陣 嚓的聲響。
這一刻，尸體的樣子非常怪，就好似在身體表面紋了一個美女紋身。
美女的嘴，正對著尸體的脖子，美女的雙手，環著尸體的腰，美女的雙腿，盤著尸體的腿。
看到這一幕，我全懂了。
這具尸體成了這個女人的傀儡。
正常情況下，是由人來控制皮影，皮影就是人的傀儡。
現在情況完全反了過來，由皮影控制人，人是皮影的傀儡。
我有點明白，這具尸體的反應為什麼會如此奇怪了。
這個女人來，他顫的那一下，不是因為高興，而是因為害怕。
我也明白，被稱為雙生皮影的女人，為什麼會和這個男人失散，並讓這個男人死在鬼街附近。
他們恐怕不是失散，這個男人去鬼街，也不是如同其他勢力那樣，獲得好處，他很可能是為了躲避女人，才去的鬼街。
想清楚這一點，我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
「今日之恩，來日必報！」
熟悉了身體後，尸體從鐵床上下來，站過頭，再次對我們欠身，施了個萬福，發出一道女人的聲音。
「不用！」
我和王一然尷尬的笑了笑，同時吐出兩個字。
被女人控制的尸體沒說什麼，只是深深看了我們一眼，然後離開。
很快，地下室的鐵門關和的聲音響起，這個女人出去了，我們幾個同時吐出一口氣。
雖然這個女人沒我們的態度很好，動不動就欠身萬福，還說要報恩，可她在的時候，我能明顯感覺到，這個女人帶給我們的壓力。
我忽然升起一股明悟，剛剛如果動手，即便我們人數佔優，輸的恐怕也是我們。
「這他媽的是哪來的祖宗啊！」
王一然抹了抹腦門，說道︰「哥，這這麼冷，我剛才都冒汗了，這個女人，太他媽恐怖了，誰惹她誰倒霉！」
「這個皮影，是用人皮制做的！」
褚思雨突然開口道。
「嗯？」
我有點意外。
褚思雨很少開口，但每次開口，都能說到點子上，她說人皮，一定是有了把握。
「我在她身上，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褚思雨想了想，說到︰「我當年被封眼縫嘴時，身上散發的氣息和她一樣！」
說到這，褚思雨頓了一下，說道︰「不對，她身上的怨氣，比我還重！」
「我明白了！」
王一然恍然大悟的喊了一聲，「是人皮皮影！」
「有的皮影世家，為了增強雙生皮影的功力，會選擇帶有怨氣的人皮來制作皮影，以這種材料制作的皮影，功效會非常強大！」
「這個女人可能就是以這種方法制作的皮影，只不過這個皮影世家可能玩月兌了，被這個女人反客為主了！」
王一然說完，敲了一下手。
「有這個可能！」
我點點頭，說道︰「行了，不說她了，先把這個狐狸縫好再說！」
剛剛縫了一半，那個女人就進來了，這只狐狸的頭還沒縫好。
再次拿起針線，我心底泛起了嘀咕。
這個皮影女人不簡單，她說必有回報，不像作假。
只是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反話。
五分鐘後，我落下最後一針，狐狸的頭，縫好了。
「這個針腳，埋的真好！」
王一然咂咂嘴，有點感慨。
「以後勤練著點！」
我把針線還給他，問道︰「第三具尸體呢，我看看有什麼不同！」
「怪著呢！」
王一然嘀咕一句，把狐狸尸體裝入尸袋，放入冷櫃中，又拉開一個櫃子，拖出一個尸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具狐狸尸體，是最好處理的，還不用擔心留下後遺癥。
「哥，你看！」
正想著，王一然已經把尸袋打開，露出了里面的尸體。
看到尸體的一剎那，我皺了皺眉頭。
這具尸體確實很怪。
簡單點說，這具尸體沒有臉，但又不是說臉皮被人剝了，而是那張臉是平的，上面沒有鼻子，沒有眼楮，也沒有嘴巴。
除了臉，其他地方倒是正常，女性特征明顯。
「你沒檢查一下？」
我指著尸體的臉問道。
「檢查了，沒發現什麼異常！」
王一然撩開尸體的頭發，露出尸體的眉角，指著上面的一個一厘米長的口子說道︰「哥，我用手術刀割開了一個小口，這就是女人本來的臉！」
「人長這樣，你信嗎？」
我指著女人近乎扁平的臉問道。
「不信！」
王一然搖搖頭。
「我也不信！」
我一邊說，一邊上手，在女人的臉上捏了起來。
查尸，是每個二皮匠的必修功課。
這個女人，臉上什麼器官都沒有，一看就不正常。
「不對！」
半響後，我吐出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
「怎麼不對了？」
王一然馬上問道。
「這張臉，是後加上去的！」
我指著女人的臉說道。
「哥，鼻子眼楮，還有嘴我都檢查了，也沒發現異常啊！」王一然說道。
「把手術刀給我！」
我想了想，對王一然說道。
「喏！」
王一然把刀遞過來，我接過刀後，沒急著下手，而是拿出一張化煞符和一張鎮尸符，交給王一然，說道；「一會一旦發現不對，立即把這兩張符貼在她腦門上！」
「我知道了，哥！」
王一然點點頭，想了想又把里面的衣服月兌掉，只裝一件外套，這是隨著準備利用身上的怒目金剛紋身。
「我動手了！」
準備好後，我給王一然遞了一個眼神，開始下刀。
二皮匠縫尸前，要對尸體捏骨，而頭部，是一個相當重要的部位。
剛剛我在捏骨時，發現這具尸體的頭部被人動過。
比如鼻梁，這具尸體的臉上是沒有鼻子的，沒有鼻子，自然也沒有鼻梁。
可我在捏骨的過程中，在原本鼻子的地方，模到了一個完美的弧度。
這說明什麼？
說明鼻子處被人修飾過。
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
活了這麼多年，我捏過的尸體有幾百具。
這幾百具尸體中，我還沒捏到過一具，有這麼完美弧度的尸體。
正因為這一點，我才懷疑。
拿著手術刀，我從下巴開始，沿著肌肉紋路，一點一點向上剔。
三分鐘後，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
原因很簡單，皮和臉上的肉，結合的太好了。
這張臉，不像是後安上去的。
雖然如此，但我沒停，繼續往下剝。
可當我看到尸體的嘴部情況時，我愣了一下，里面被塞了東西，這張臉是後做的。
沒動手捏骨以前，我就已經有所懷疑了。
原因很簡單，一個人想要生活，最起碼你得吃東西吧？你得呼吸吧？
沒有鼻子，沒有嘴巴，怎麼吃，怎麼喝？
吃不了，喝不了，又沒法呼吸，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這只是基本上的常識，可由于這張臉做得太完美，沒有一絲漏洞，讓我們都忘了這一點。
半個小時後，我長出一口氣，將手術刀放在一邊。
「草！」
王一然看到尸體的臉，直接罵了一句。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有人如同變臉那部電影一樣，給這具尸體，重新做了一張臉。
為什麼這麼做，暫時不得而知。
這種手法，有點像人彘，但又不同。
這具尸體的四肢俱在，只是沒了眼楮、鼻子、嘴巴和耳朵，這樣做，看不到，聞不著，說不出，听不了。
這種做法，能將一個人的恐懼最大程度的激發，從而變相的增加怨氣。
這麼干，非常像一些邪道煉制法器時的手段。
「哥，怎麼辦？」
王一然指著尸體問道。
「都到這一步了，能怎麼辦，先幫尸體恢復原貌再說！」我說道。
「嗯！」
王一然點點頭。
「對了，你們刑者知不知道這具尸體的身份？」我問道。
「不知道！」
王一然搖搖頭，「那個男人和狐狸的尸體，我們算是有眉目，知道屬于哪個勢力，但這具尸體，我們是真不知道。」
「官方把這具尸體交給我們時，我們也很詫異！」
王一然又補充道。
「不管了，踫到即有緣，先把尸體恢復了再說吧！」
我說道。
想要恢復尸體的原貌，稍稍有點難。
尸體的眼楮鼻子還有耳朵都不見了，我需要原原本本的恢復。
可沒見到尸體原本的樣子，我只能根據骨相，盡量恢復。
最讓我奇怪的是，我在這具尸體上，沒感覺到怨氣。
我原本還讓王一然拿著符，一旦發現不對，隨時頂上。
可直到我將這具尸體的臉皮剝下來，也沒發生異常，這明顯不對。
如果不處理，就這麼讓殯儀館將尸體火化的話，一旦發生不測，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
這也是官方把尸體給王一然的原因。
他們不希望看到一點後患。
我剛要動手，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
我拿出手機，發現沒信號。
「哥，打電話得到地下室入口那塊打，這里面沒信號！」王一然說道。
「行，我去打個電話，我總覺得遺漏了什麼，你們看著點尸體，別發生什麼意外！」我囑咐道。
「放心吧！」
王一然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符，又扯了一下衣服，露出了怒目金剛紋身！
我又看了看褚思雨，她遞給我一個放心的眼神，我這才放心。
從停尸間出來，我走到地下室入口處，拿出手機，先給江野打了一個。
電話通了之後，我把尸體的情況說了一下。
江野听了沉默半響，說道︰「弟，你先別動，我查一下資料，還有，你最好給黃楓打一個！」
「好！」
我吐出一個字掛斷了電話，從江野的語氣中，我听出了凝重，這具尸體，絕對有問題。
我馬上撥出黃楓的電話，把情況詳細的和黃楓說了一下，黃楓听後，同樣沉默片刻。
「你別動，我現在就過去！」
半響後，黃楓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