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停了?」
村委會大院前,一只腳已經邁進來的路小雨好似感覺到了什麼,突然頓住,歪著腦袋,擺出一副傾听的姿勢。
「不知道!」
我搖搖頭,昨天晚上,路小雨可不是這樣的。
等了一會,路小雨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看著那張被縫的縱橫交錯的臉,我莫名的有些心疼。
路小雨的臉,僅有兩側臉頰,有點好地方。
她的眼楮被縫的很慘,有的縫線從眼眉穿入,直接橫亙到下眼瞼,有的縫線,橫貫過整個眼皮,一根根從橫交錯的縫線,將路小雨的一雙眼楮,縫的亂七八糟,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和眼楮類似,嘴上也是,一根根縫線沒有任何規律,縱橫交錯的將嘴縫的異常恐怖。
不看別的,僅從縫線的情況來看,就能知道,下針縫合的人,非常恨路小雨。
原因很簡單,如果單純是怕,那麼縫線是亂而稀疏的,可路小雨眼楮和嘴上的縫線,雖然亂,但很密集。
下手縫合的人,前後縫合了兩圈,就拿嘴來說,有的縫線,甚至從路小雨的下巴上穿出來。
除了嘴,路小雨的鼻子,也被縫上了。
一根根縫線從鼻根開始,一路向下,直到鼻孔。
這根本不是所謂的封閉五感,這純粹就是泄憤。
縱橫交錯的縫線佔據了整張臉的六成以上,讓人根本認不出,路小雨原本的樣子。
除了臉,她的耳朵,也被縫上了。
一根根縫線穿過耳廓,又在臉頰上穿出,讓路小雨本就不算完整的臉,再次被縫線佔據。
所以,如今的路小雨,看不到,說不出,聞不著,听不了。
正因為如此,路小雨做出傾听的舉動,我才覺得奇怪。
「姐夫,動了!」
傾听的動過保持了一分多鐘後,路小雨終于動了,她轉過身,直接走出院子。
「看到了!」我點點頭。
「姐夫,跟上去看看唄,咱們總不能當看客吧?」柳靈童子搓搓手,有些興奮的說道。
我沒說話,而是看向司徒卿,問道︰「司徒,你怎麼看?」
「可以跟上去看看!」
司徒卿說道。
我愣了一下,我本以為司徒卿會不同意,沒想到她同意了。
「那就跟上去!」
我馬上回過神,輕聲說道。
做了決定,我們幾個迅速下樓,追了上去。
路小雨的速度不快,甚至有點慢,沒費多大勁,我們幾個便追上了她。
對于我們幾個的跟蹤,路小雨一無所覺,依舊慢悠悠的走著。
我們沒跟的太緊,和路小雨保持著十五米左右的距離。
跟著跟著,我發現路小雨每走一段,便做出側耳傾听的動作,就好似有人在他耳邊說著什麼!
這就很奇怪,但也說明一點,路小雨是被人控制的。
路小雨就這麼帶著我們幾個,在村子里轉來轉去的,我們能看出來,路小雨並沒有具體的目的地。
從跟著她出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
這十分鐘的時間里,路小雨前後在兩間院子前有過停留,每次停留,她都會將臉面相院子,好似在判斷,院子里面是否有人。
「喵!」
當路小雨第三次停留時,她停留的院子里響起一道淒厲的貓叫聲,一道漆黑的影子,從院子里疾沖而出。
「呼!」
路小雨從喉嚨里發出一道含義不明的聲音,腳在陡然一塊,追了出去。
「里面有人!」
司徒卿卻在這時,突然開口。
我收回了腳步,側頭看向院子。
我剛剛已經認出來了,剛剛沖出去的,是一只貓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看到的那只。
「出來吧,我們知道你在里面!」柳靈童子所有所思的看著院子,來了這麼一句。
沒人回應。
但我能感覺到,有人正在看我們。
「我看到你了!」
我順著那道目光傳來的方向望去,輕聲說道。
「呵呵!」
一道輕笑聲響起,一道影子自窗下蠕動著,站了起來。
「剪紙人?」
看著那道站起來的影子,我眯了眯眼楮。
這是一個一米多高,如同頭發絲一樣薄的紙人。
「你們也是被黃楓騙過來的吧?」
這個剪紙人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來了這麼一句。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柳靈童子一眼,意外發現,柳靈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改變了自己的臉。
發現我在看他,柳靈童子擠了擠眼楮。
「你說被黃楓騙過來,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什麼意思?」
剪紙人輕笑一聲,說道︰「老村如今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明白,你們被黃楓騙了嗎?」
「老村的情況,確實有點詭異,可要說被騙,我倒是不覺得!」我想了想,說道︰「我來到老村,是黃楓請過來的,而不是騙我來的!」
「黃楓請我來,是給村長路偉的姐姐路小雨縫尸,算上今天,我已經給路小雨縫了兩天的尸,這兩天,暫時沒出現問題!」
「這還叫沒出問題?」剪紙人指了指門口的紅燈籠,又指了指自己,說道︰「前期進入老村的各個勢力,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里,已經死了七成!」
「如果不是我們暫時聯合在一起,早就死絕了!」
剪紙人的聲音帶著一股怨氣。
「你是說,之前來到老村的陰門中人,已經死了七成?」我詫異道。
「沒錯!」
剪紙人點點頭,說道︰「你以為我們今天晚上為什麼要把你們引出來?」
「等會,你說是你把我們引出來的?」
听到這,我一口打斷剪紙人。
「沒錯!」
剪紙人點點頭,說道;「否則的話,你以為路小雨那具怨尸為什麼會出來?」
「說吧,把我們引出來,想干什麼?」我問道。
「我說了這麼多,你竟然還問我想干什麼?」剪紙人被氣笑了。
見他笑,我也笑了。
「你笑什麼?」剪紙人冷哼道。
「我笑你們!」
我伸手點了點剪紙人,說道︰「只要我明天把路小雨處理好,我們就能出去,我憑什麼和你們談?」
「你以為你能出去?」剪紙人反問道。
「為什麼不能?」我也反問道。
「好!」
剪紙人單薄的身體顫了一下,說道︰「我們打個賭如何!」
「打什麼賭?」我問道。
「你明天,把尸體處理好,看是否能夠離開。如果能離開,那就當我們沒見過,如果不能,你明天晚上,還來這里,到時候,我們細談!」剪紙人說道。
「好!」我點點頭。
「路小雨快回來了,你們走吧!」剪紙人深深看了我一眼,整個身體突然軟下來,倒在地上,重新融入陰影里。
「我們走吧!」
見到這一幕,我吐出一口氣,輕聲說道。
柳靈童子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
司徒卿也是同樣的態度。
我們幾個順著原路回返,剛回到二樓房間,路小雨的身影便出現在村委會大院的門口。
時間控制的剛剛好!
這一次,路小雨沒做出傾听的動作,而是如同昨天一樣,徑直回到三樓會議室,鑽入棺材內。
「姐夫,看來還是黃老大牛逼啊,把那些陰門中人全給坑了!」柳靈童子在听到棺材響了一聲後,笑嘻嘻的說道。
「呵呵!」我笑了笑,沒說什麼。
司徒卿一如既往的沉默,不知道想著什麼!
「明天怎麼辦?」我問道。
「涼拌!」
柳靈童子笑呵呵的說道︰「姐夫,咱們就按照正常進度進行唄!明天縫好尸,咱們就撤,能撤出去自然最好,撤不出去,咱們就回來,和那個剪紙人好好談一下!」
「你呢?」我看向司徒卿。
「我沒意見!」司徒卿緩緩說道。
「那就這麼定了!」我說道。
「我回去睡覺了!」司徒卿直接轉身離開。
「我也走了!」柳靈童子跟著離開。
兩人走後,房間內只剩下我和褚思雨。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仰面躺在床上,小聲道︰「小雨,你怎麼看?」
「我听你的!」褚思雨挨著我躺下,輕聲說道。
「嗯!」
我輕哼了一聲,閉上眼楮。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今天我們和那個剪紙人談的不多,但從他的態度上能看出來,他非常小心,時間控制的也很好。
我們交談的時間,一共不到兩分鐘。
這兩分鐘的時間里,他一句有用的都沒說,透漏出來的消息有兩點,一是我們都被黃楓坑了。
這一點,不用他說,我也知道。
自打認出柳靈童子後,我就知道,我被黃楓騙了。
二是,進入老村的陰門中人,已經聯合在了一起。
這一點,說了等于沒說,他只說了聯合,沒說誰和誰聯合,也沒說,誰還活著。
但不管怎麼樣,有一點可以確定,這次的虎頭山之行,是黃楓布下的一個陷阱。
至于點龍穴的具體時間,以及地點,暫時不清楚。
還有便是,從那個剪紙人對路小雨的忌憚上來看,進入老村的這些陰門中人,一定在路小雨身上吃了不小的虧。
今天晚上這個剪紙人的出現,也解釋了我為什麼感覺不到那些陰門中人,原因很簡單,還活著的陰門中人,全部當起了縮頭烏龜。
他們隱藏在村子里,別說用正眼看人,哪怕用眼角的余光看人都不敢。
這樣看來,有問題的不只是路小雨,路偉和他那兩個跟班,還有他們的家人,全都有問題。
帶著疑惑,我緩緩進入夢鄉。
再次睜眼,天已經亮了。
路偉和昨天一樣,早早就替我們準好好了早餐。
面對早餐,我們幾個倒是不怕下毒。
司徒卿體內有金蠶蠱蟲,有她在,我們不用擔心被人下毒,也不用擔心,有人在飯里加東西。
原因很簡單,一旦加東西,司徒卿體內的金蠶蠱蟲會在第一時間知曉。
吃過早飯,我們沒出去溜達,休息了一會後,我顧不上其他,直接上樓縫尸體。
回到我們要縫尸,路偉沒有跟過來,而是守在樓下。
來到三樓,里面的情況和我們昨天看到的基本相同。
路小雨安靜的躺在棺材里,絲毫看不出任何異樣。
我如同昨天一樣,將路小雨從棺材里抱出來,放在一旁的停尸床上。
擺好後,我吐出一口氣,準備縫尸。
前兩天,我已經將路小雨身上的外傷處理的八九不離十,如今剩下的,只有她臉上縱橫交錯的縫線。
我今天需要做的很簡單,剪除縫線,用鎮化二符,將路小雨體內的陰怨之氣,按時鎮住。
「姐夫,你打算從哪動手?」
柳靈童子湊過來問道。
「耳朵!」我說道。
其實現在從哪動手不重要,這兩天的經歷,說明了一件事,路小雨是被人控制的,哪怕我不做任何準備,就剪開她臉上的縫線,她多半也不會有任何異常。
說白了,我們幾個就是幌子。
在這之前,我以為我們來老村縫尸,是為了穩住那些陰門中人。
可通過昨晚與剪紙人的交談,我發現,那些陰門中人根本不需要我們穩住,他們本身都苟延殘喘了。
既然要穩住的不是他們,那麼是誰?
柳靈童子也說了,我們過來,就是幫助黃楓拖住時間。
「師門的人!」
我想到一個可能。
盯上點龍穴的,除了陰門中人,便是黃楓的師門中人。
一直以來,和黃楓做對的都是那位三爺。
按照黃楓的說法,那位三爺是他師門的一位長輩。
有些奇怪的是,那位三爺是屢敗屢戰。
起碼我知道的,這位三爺就沒贏過一次。
雖然沒贏過一次,但是每一次,這位三爺都能全身而退。
對于這一點,我覺得特別不可思議。
最奇怪的還是黃楓的態度,他好像根本不在意三爺。
我有點看不懂黃楓的操作,不明白他為什麼不主動好找出三爺。
畢竟,三爺是最了解點龍穴,也是最了解黃楓師門的人。
雖然三爺失敗了很多次,但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成功。
這一次,也是如此。
我本以為,黃楓讓我縫尸,是為了拖住那些陰門中人,現在一看,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呼!」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將那些想法壓下,掏出鎮化二符,貼在路小雨的眉心,然後開始拆除縫線。
路小雨臉上的縫線,一共有四處,分別是耳朵,嘴,鼻子和眼楮。
我先從耳朵入手。
拆除縫線,其實很簡單,說句不好听的,只要有手就行。
先剪,再拉,隨著一根根線頭被拽出,路小雨的一只耳朵解放。
第一只耳朵解放後,我停了一下,仔細觀察了一下路小雨的反應。
路小雨的臉上,雖然是密密麻麻的縫線,但我依舊能看出來,路小雨的眉心,舒展了一些。
「舒服了,是嗎?」
我輕聲問道。
路小雨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安靜的躺著。
「繼續!」
我再次吐出一口氣,開始拆線。
五分鐘後,路小雨的第二只耳朵解放出來。
「姐夫,你說誰得心這麼狠,能下這個狠手,你看看,縫個耳朵,半張臉上都是針眼!」柳靈童子咂咂嘴說道。
「閉嘴!」
柳靈童子不說話還好,他一開口,本來沒什麼反應的路小雨,那張臉突然變得猙獰起來。
我拿出一張化煞符,刺破手指,將血涂抹在符上,貼在路小雨的眉心。
符貼上去之後,路小雨猙獰的臉漸漸恢復平靜。
我瞪了路小雨一眼,再次動手。
這一次,我選擇鼻子。
相比于耳朵,鼻子上的縫線拆除,要容易一些,盡管我已經很小心了,可沒用上五分鐘,鼻子上的縫線,已經拆除。
這些縫線一拆,路小雨的臉,算是完全露了出來。
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我不知道,路小雨的具體身份。
羅威說,路小雨是路家買回來的。
路偉說,路小雨是他的親姐。
這兩人肯定有一個在撒謊,具體是誰,暫時不得而知,也判斷不出來。
緩了一下,我繼續工作。
下一步,拆除的是嘴上的縫線。
我按照正常的節奏拆線,和鼻子一樣,沒用上五分鐘,路小雨嘴上的縫線,也被拆除。
拆除嘴上的縫線後,我拿出一張化煞符,燒掉後將符灰放入路小雨的嘴中。
符灰入嘴後,路小雨的表情再次好看了一些。
見到這一幕,我莫名的有些安慰,進行最後一步。
嘴上的縫線拆掉後,只剩下眼楮上的縫線。
不同于其他幾處地方,眼楮是最後一處,最為關鍵的是,眼為心之窗,我擔心在這個時候出問題。
為此,我看向柳靈童子,說道︰「我要拆除眼楮上的縫線了,你注意著點!」
說完,我又看向司徒卿,說道︰「司徒,你也注意點!」
「姐夫,我辦事你放心!」
「嗯!」
柳靈童子和司徒卿幾乎是同時答應下來,只不過一個拍著胸脯,大口保證,一個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得到兩人的許諾,我開始拆除路小雨眼楮上的縫線。
和之前一樣,一切順利,可就在路小雨兩只眼楮上的縫線全部拆除後,路小雨的眼球動了一下。
「姐夫,她要睜眼!」
看到這一幕,柳靈童子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