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灰三太,總結起來就一句話︰用它,但別信它。
所以,我只是遲疑片刻,便跟了上去。
進入咖啡廳,本來熱鬧的大廳肅然一靜。
所有人都好似被施展了定身魔法一樣,全部定在了那里。
灰三太的目光逡巡一圈,最後定格在一名靠窗的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二十郎當歲,頭發梳理的整整齊齊,還打了一層發膠,燈光一照,亮晶晶的。
他和其他客人一樣,保持著原本的姿勢,那一雙小眼楮里,還保留著一絲狡黠之色。
「別裝了,你身上的那股子燒香味,噴多少香水,都蓋不下去的!」灰三太來到年輕人面前,輕輕一跳,跳到桌子上,盯著年輕人的眼楮說道。
這話一出,年輕人原本滿是狡黠之色的眼楮變了,他略顯憤怒的看向灰三太,質問道;「為什麼選我?」
「為什麼?」
灰三太搖搖頭,伸爪向外一指,說道︰「你太跳了,那些監視我們的小崽子,都是你派出去的吧?」
「就憑這個?」
年輕一臉的憤怒,話一出口,變成了一個女人的音調︰「其他十二家,除了黑老太太,全都派出堂內的鬼仙,去找你們,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們?」
「那些鬼仙,全都是炮灰,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它們只是應付,」灰三太眯著眼楮,盯著年輕人說道。
「所以你就選擇我?我的三爺爺,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年輕人繼續以女人的音調,咬牙切齒的說道。
灰三太沉默以對。
半響後,才緩緩開口,說道︰「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只要你肯寫下契書,入我門下,今天的事,我可以替你向婆婆求個情,對你既往不咎!」
我听到這,心里好似跑過了一萬頭草泥馬!
灰家的這位,竟然和灰三太有親戚。
不過仔細想想,有這種關系很正常。
雲岡縣距離濱城不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濱城的仙家向外分流出一部分,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從年輕人的話里能听出來,這位和灰三太的關系不是很好。
「既往不咎?」
年輕人冷笑一聲,說道︰「當年你把我從濱城驅除出去,說的好像也是既往不咎吧?」
「小九,別逼三爺爺!」灰三太一字一頓的說道。
「今天老娘就逼你了!」
年輕人厲喝一聲,突然爆起,抬手拍向灰三太。
與此同時,咖啡廳內的客人全部動了起來,看向我們幾個。
「早就該動手!」
王一然嘀咕一句,手術刀在手上輕巧的一轉,人沖了出去。
我搖搖頭,這些客人,全都不是人,而是一張張剪紙。
對付他們,不用費什麼勁,關鍵還在那個年輕人身上。
「小九,別逼三爺爺!」
灰三太躲開那一掌後,靈巧的向後一躍,立在一個座椅上,略帶著一絲無奈的看向對面的年輕人。
年輕人面無表情的向前,又是一巴掌。
我略有些不解的看著灰三太,按照正常情況來說,仙家很少以本體出現,原因很簡單,這樣太危險。
一旦本體被殺,道行倒退倒是小事,關鍵是,只能轉修陰魂,成為鬼仙。
灰三太一直以本體出現,是因為它所在的堂口散了。
黃楓和龍家對付仙家的手段其實很簡單,斷其根,殺其人。
斷根是指龍家或是以錢財,或是以威逼的手段,逼迫弟馬,將堂單鎖魂,解散仙堂。
殺其人就更簡單了,對仙家進行斬首行動。
兩種手段,雙管齊下後,濱城的仙家根本挺不住,迅速潰散。
灰三太就是這樣被收拾的,最後被逼無奈下,只能投靠江野,而江野,是不出馬的。
所以,灰三太只能以本體的形式出現。
這樣一來,危險小的時候還好辦一些,危險大的時候,比如這次,以本體出現,它還真不一定能打過這個管它叫三爺爺的年輕人。
「敕!」
又一次躲過年輕人的手掌後,灰三太拔下一根胡須,厲喝一聲後,在爪子上一纏一繞,本來追著它打的年輕人身體一顫,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灰三太黃豆粒大小的眼楮里露出一絲復雜之色,兩只爪子以胡須為引,掐訣對年輕人厲喝一聲︰「跪下!」
隨著這聲厲喝,年輕人臉上的痛苦之色更甚,兩腿一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頭也跟著低垂下去,磕在地上。
「你陰我?」
半響後,年輕人艱難的抬起頭,看向灰三太,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
灰三太沒回話,只是搖搖頭,說道︰「是你逼我的!」
「真有意思!」
王一然這時撂倒最後一個剪紙人,一邊把玩著手術刀,一邊將目光投了過來。
「二哥說的沒錯,你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化形時褪下的胎毛,全在你手里!」年親人咬牙說道。
「哼!」
灰三太冷哼一聲,向前一躍,落在年輕人的背上,年輕人抬起的頭猛地向下一捶,磕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
「出來吧,我接你回家!」
灰三太見狀,伸出爪子,面無表情的在年輕人夾脊穴上一拍,再抬起時,一道老鼠虛影,被拉了出來。
見到虛影,灰三太用那根拔下的胡須一纏一繞,將虛影用胡須捆好,然後一張嘴,吞了下去。
做好這一期,灰三太轉過頭,對我們呲牙一笑,說道︰「三爺,妥了!」
「你和這個灰家,有親戚關系?」我問道。
「有!」
灰三太苦澀的一笑,說道︰「這個仙堂的堂主,是我佷孫女,被我逐出濱城十多年了,我沒想到,她這次會對三爺您出手!」
「呵呵!」
對于灰三太的說辭,我不置可否。
要說灰三太不知道它這個後輩在雲岡,我絕對不信。
最關鍵的是灰三太收拾它這位後輩的手段,能看出來,灰三太是早有準備。
灰家化形後留下的胎毛,相當于蛇蛻和人的臍帶血,這些東西,一旦落入有心人的手里,那可是大殺器。
憑借著這個,完全可以隔空咒殺。
也就是說,灰三太明面上說,把自己的後輩逐出了濱城,從今以後老死不相往來,但是實際上,它手里依舊有對付這些後輩的手段。
不看別的,只看這一點,就能知道,灰三太就是一個老陰逼。
對付自己的至親後輩,灰三太都能用出這種手段,更別提我們了。
意識到這一點,我看向灰三太的目光中下意識帶了一絲警惕。
「事辦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撤吧!」
王一然看看我,又看看灰三太,走過去將年輕人提溜起來,在他的脖子上一捏,說道︰「行了,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走吧!」
我點點頭,沒有深究!
「哎!」
灰三太又恢復了之前低三下四的姿態,狗腿子一般的對我們一笑,重新跳到我的肩膀上。
我沒說什麼,轉身出門。
從咖啡店出來,我對柳靈童子點點頭,迅速過道。
「姐夫,事辦妥了?」
柳靈童子樂呵呵的問道,眼楮卻盯著灰三太。
「辦妥了!」我點點頭。
「走,我們回吧!」
柳靈童子見狀一笑,指了指我們住的那間酒店。
「嗯?」
這話一出,我們全都一愣。
原因很簡單,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拿下灰家後,我們有兩個選擇,一是在咖啡店內等待,二是趁著拿下灰家的機會,進行突圍,離開這條街。
這兩個選擇,哪個都可以,但柳靈童子提出的是第三個選擇,最為關鍵的是,這個選擇,不在我們的計劃之中。
「黃老大給消息了,讓我們回到酒店里安心等待!」柳靈童子笑嘻嘻的說道。
「哥,我無所謂,這次過來,董頭讓我听你的!」王一然說道。
「三爺,我也听你的!」灰三太跟著說道。
「既然是黃老大給了消息,那我們就回酒店!」
我深深看了一眼柳靈童子,沒有多說別的。
「走吧!」
柳靈童子呲牙一笑,在前面帶路。
這一次,不同于之前,我發現柳靈童子沒了謹慎小心,他幾乎是大搖大擺的在前面帶路。
這種態度,再次讓我陷入沉思。
我們進入咖啡館,前後不過十分鐘的時間,可就是這麼短的時間,柳靈童子就說他得到了黃楓的消息。
這一點,和之前一樣。
之前在酒店的時候,柳靈童子也說,他從那個白衣倀婦那里得到了消息。
這一次也是如此。
可事實如何,我們並不清楚。
柳靈童子真的得到了黃楓的消息了嗎?
這一點,我不確定。
我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一次,又是黃楓布下的局。
從柳靈童子大搖大擺往回走的態度來看,我們的安全不用擔心,還有,幕後鼓動仙家對我們動手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已經入局了。
正因為如此,柳靈童子才不會顧及那些仙家。
只是不知道,那個在幕後布局的人到底是誰。
原路回返,一切順利。
回到酒店後,我發現一切都已經清理干淨。
酒店前台,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紙人,看到我們進入大廳,她倆就和沒看見一樣,問都沒問。
從樓梯上樓,一切依舊正常。
回到走廊時,三尸香的那股特殊的香味已經消失不見。
等我們進屋,那些鬼仙也不見了。
房間內的布置一切如常,就好似我們剛剛入住時一樣。
柳靈童子看了一眼時間,說道︰「再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一切就可以揭曉!」
「搞得神神秘秘的!」王一然嘀咕道。
「這個你得去問黃老大,要按我的意思,根本不必這麼麻煩,直接推過去就行,可黃老大不干啊,非得設計這麼一出!」柳靈童子搖搖頭,頗有些無奈的說道。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這是一個局,對吧?」我問道。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太多!」柳靈童子笑了笑,轉過身看向窗外,說道︰「不把這些城狐社鼠清理干淨,黃老大不放心啊!」
「不放心!」
我重復一遍,明白了柳靈童子的意思,就如同我之前想的那樣,黃楓想在點龍穴之前,清理一下濱城以及濱城周邊的敵人。
不這樣做,他不會放心點龍穴。
為了點龍穴,黃楓的師門前後籌謀了一百多年,他們不允許出錯。
柳靈童子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他比黃楓還要激進。
我現在唯一想不通的便是,江野為什麼會參與進來,她為什麼要派灰三太過來?
是和刑者有約定,還是接受了黃楓邀請?
還有,我現在特別想知道,黃楓會怎麼處置那些從全國各地趕來濱城的陰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