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辰心頭猛然一跳，下意識問道︰「你听誰說的？」
孔妙涵看著天花板道︰「一個匿名電話。」
洪辰伸手過去︰「號碼給我瞧瞧。」
孔妙涵吐了口氣︰「你先回答我。」
洪辰看著，幽暗燈光之下，光潔側臉猶如玉石般，散發著點點微光，卻是沒有絲毫生動的表情，少了生動。
她的眼睫毛細微的挑動著，美眸之中，似有一層薄薄的水膜，盡管她努力壓制情緒，但那層水膜還是泛起了微微波瀾。
洪辰吸了吸氣，鼻尖發出一道「嗯」聲，又沉默了片刻，道︰「我欠莫家小姐一個天大的人情，為了幫她拜托家族聯姻的命運，我去南江參加了比武招親，成了莫家準女婿。」
孔妙涵呼吸聲很小，不過在這靜謐的房間里，洪辰依舊清晰地听到了一道松氣聲。
孔妙涵把臉側響另一邊，吸吸鼻子，又轉過來看看洪辰，垂下眼簾，輕聲道︰「你就是失聯的那幾天去的南江吧，我剛听到這個消失的時候，的確很難接受，不過，現在我已經釋然了，欠下人情不還，豈不是無情無義。」
最後一句，猶如蚊蠅，說完，又調整了下睡姿，臉頰稍微側向另一邊，道︰「很晚了，睡吧。」
洪辰啞然地張了張嘴，感覺這個時候，他該再說些什麼，卻又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一臉氣餒地搖了搖頭，只道︰「睡到床上去，躺在地板上，一晚上下來，明早該傷風感冒了。」
「你醫術高明，傷風感冒治不了嗎？」
洪辰被噎了一道，無言以對。
「那我也陪你睡地板。」
洪辰把被子一掀，起身一腳將地鋪踢開，又重新躺在，硬邦邦的地板，果然不如軟綿綿的墊被舒服。
孔妙涵扭頭看看他，撇嘴道︰「你這算什麼意思？」
洪辰理所當然道︰「沒什麼意思，這叫夫妻共患難。」
孔妙涵默默道︰「共苦，卻不同甘？」
洪辰呃了聲。
「我只听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各當，還沒听說過，誰會愚蠢到明明可以有福同享，卻非要選擇同苦。」
孔妙涵注視著洪辰，兩顆明眸在昏暗中，顯得格外透亮，洪辰被她盯著心中有些心虛，掩在被子的雙手，不自覺地搓了搓。
「你也別想得太復雜，我只是想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一起睡床，一人半個床位，當中花條三八線，你若逾越，後果自負。」
說罷，孔妙涵起身，抱著被子上床，佔據左半邊床位，還特意從床頭櫃里找出一根絲帶，放在了床的當中。
洪辰見狀，失笑地搖搖頭，也是抱起被子睡到了床上。
楚河漢界各據半邊，洪辰鼻孔里鑽入一股淡淡的幽香，同樣的，孔妙涵也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妙涵，對不起。」洪辰冒出一聲道歉，連他自己都有點莫名。
孔妙涵傳來輕輕的笑聲，道了聲︰「晚安。」
這一夜，夫婦兩同床而眠，相敬如賓！
次日，手機彩鈴聲打擾了洪辰的清夢，他一邊揉著眼楮坐起來，一邊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接听。
通話三四分鐘，高天雄打來的，這家伙也是打了雞血一般，昨天下午才申請，昨天晚上，便是干脆利索地拿下了陳家。
當然，不是兵不血刃的手段，而是通過談判，陳家產業以二十億計，合並入鴻程集團省城分公司，佔據百分之十股份，另外，陳家產業依舊由陳家人掌管，董事局只是派出一個監事長，一個財務副總監。
合並模式與胡家基本相同。
如此一來，鴻程集團分公司市值飆升至兩百億，股東結構，鴻程集團佔據百分之五十一，依舊絕對控股，經過協商，江家套取兩億現金，由原本百分之二十五，降至百分之二十四，胡家百分之十五，陳家百分之十。
洪辰心里頭明白，高天雄那麼高效率地成功合並陳家產業，又那麼積極地匯報，多多少少帶了催促的意味，接下來，該是洪辰干活了。
眼下已經九點多了，外頭的日光透著窗簾縫射進來，另半邊床位已然空空，被子疊成了小方塊，留下一股若有如無的淡淡幽香。
床頭櫃上還有一張紙條，洪辰掛斷電話後，拿起來掃了幾眼，是個有幾分印象的手機號碼，和昨天的匿名電話一對，分毫不差。
洪辰揉成一個紙團，晃晃腦袋，揉著眉心慢慢醒神，同時腦子里轉動起來，接下來，自己需要做兩件事，第一，找個機會將鴻程集團與孔家之間的合作提出來，第二，找個機會蹬上擂台，與一名三品巔峰武者放對，以證明自己的實力。
洪辰排了排序，覺得第二件事應該做在第一件事前頭，原本一姐下戰書倒是一個現成的契機，卻是被鐘靈芸橫插一腳給破壞了，只能另找目標。
找誰練手好呢？
周家顯然是首選，反正是死仇，沒有什麼可忌諱的，但，這樣一來，有可能會破壞籌謀，對待周家，洪辰的既定戰術時，要麼就不痛不癢的試探，一旦動真格就要讓周家傷筋動骨，乃至倒下半邊大廈，而不是僅僅扯下一塊肉來。
周家不行，謝家，喬家顯然也不合適，似乎也就剩下了吳家，吳家鐵心要拿自己是問，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在床上賴了二十多分鐘，洪辰心中有了決斷，嘴角微微翹起，泛起一彎惡趣味的弧度。
翻身下床，去衛生間洗漱一番，換上出門裝，推開房門。
樓下餐廳的桌上有饅頭，稀飯，油條，豆漿，保姆不在，洪辰也懶得熱一熱，狼吞虎咽了一陣，一手拋著車鑰匙出門去了。
上車後，洪辰給孔天打了一個電話︰「你現在在哪？」
「公司。」
「發個坐標給我，我一個半小時後到你公司樓下，請你吃午飯，下午有大事要辦，你提前請好假。」
「洪，姐夫，什麼大事啊，我公司里一大堆事。」
「關乎孔家興衰的大事，你公司一堆屁事比得了嗎？」
「呃，那好吧。」
洪辰開著奔馳上路，來到了花鳥市場，買了二十幾根帶刺的藤條，扎了一捆丟進後備箱，然後去往孔天發來的坐標。
十一點多，洪辰在辦公樓下栽上孔天，到了一家中餐館吃午飯。
兩個人要了個包間，點了幾個招牌菜，外加例份的佛跳牆，不喝酒，直接讓上了米飯。
吃飯的時候，孔天講了幾條就上午最新出爐的消息。
第一，鴻程集團合並陳家產業，市值突破兩百億。
第二，謝家對外公布，一姐收到戰書，來自鄰省牛市鐘家的大小姐，鐘靈芸，
第三，孔家入股保健堂，十個億換取百分之十股份。
第四，朱家之前向陳家下戰書，如今陳家產業並入鴻程集團，朱家很識趣地主動收回，卻又向楊家下了一份戰書，前不久，楊家一名三品初段被陳家廢掉，朱家多少有點落井下石的味道，同時，也可看作朱家在經歷了前一階段的積累之後，向準一線發起的最後沖刺！
孔天嘖嘖道︰「鴻程集團這條過江龍太牛逼了，當初空降的時候，只是投資十個億，也沒鬧太大動靜，不知不覺間吞並了三個準一線家族的產業，市值飆到兩百億，已經趕上喬家的總資產了。」
洪辰壓壓手︰「你別太激動，語速慢一點，口水都濺到菜里了。」
孔天被噎得不輕，臉皮微燙地咳咳了兩聲。
洪辰舀了一勺佛跳牆入嘴，拿濕巾擦擦嘴角，咽下後，點起一根煙，不疾不徐道︰「孔家拿下陳家八成產業，資產規模就算沒擴大一倍，乘以一點五總有吧，你說，要是鴻程集團找上孔家合作，並掉孔家一半資產，若是孔家你說了算，你會答應嗎？」
孔天抬頭看來，眼中透著疑惑，洪辰吐了口煙絲，淡淡道︰「孔家的處境很尷尬，到了一個很大的瓶頸期，二品武者一大堆，三品武者稀缺，還只是初段，穩居準一線，但距離一線家族遙不可及，這個時候，很需要一個上沖趨勢迅猛的合作伙伴帶動。」
孔天默默消化了好一會，點點頭，又搖搖頭︰「你說的有道理，但合並一半資產，等于是一半資產交給鴻程集團掌控，受制程度會很大，如果是我我會答應，可爺爺，我爸他們一輩，除非有難以抗拒的利益誘惑，否則應該很難下決心。」
孔天的看法和洪辰差不多，鴻程集團合並孔家半數資產的最大難點，就是在「受制于人」四個字，而這一難點，又是絕對繞不過的，需要孔家人選過心里這一關，然後再做出取舍。
接下來，孔天又話鋒一轉︰「不過，現在孔家話語權最大的是我姐，尤其是商業方面，我姐的決定，基本看作我孔家的最後決定。」
洪辰眼中流過一抹異色，輕笑道︰「倒是沒看出來，你姐給我的感覺，更像是夾縫中左右平衡。」
孔天跟著一笑，表情略有些訕訕，沒有多說。
洪辰也就是試探一問，跳過這茬，切入主題︰「你剛才問今天下午究竟什麼大事，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去吳家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
「沒錯。」
洪辰露出無奈表情︰「吳家人把話說死了，那是必然會采取行動的，真要武力踫撞，那就是兩敗俱傷，十之八九，孔家傷得更重，想要化干戈為玉帛，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
說罷，又問了一句︰「听說動陳家的那天晚上，你人在吳家，還當場跪了？」
這種屈辱史，即便現在提起，孔天都會感到心中雜草重生，不甘地咬咬牙︰「關乎家族存亡，個人屈辱只能忍了，那晚要不跪，陳家求救，吳家很可能會發兵，一來出師有名，二來還能從陳家頭上狠狠炸一筆。」
洪辰不置可否︰「吳家小姑娘應該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吧，在吳家人心中，你就算不是準女婿，也是備選的準女婿。」
頓了幾秒，見孔斌不否認，洪辰繼續道︰「那你呢，真準備做吳家女婿？」
孔天緩緩搖頭，神色堅定而倔強︰「如果孔家必須要靠聯姻才能生存，那我只能妥協，而現在，孔家立足于戰，我不會做吳家女婿，至于我利用了吳小晴的感情，這點我不完全否認，但她欠我一個不小的人情，就當是還給我，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洪辰沒有八卦地深究，人家女孩子欠了你一個怎樣的人情，他要只是答案，答案讓他比較滿意。
既然孔天不會成為吳家女婿，他的最後一絲顧慮也打消了，提起茶水壺，給自己滿上，也給孔天滿上，舉杯道︰「孔天，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下午又要委屈你一次了。」
孔天舉起杯，受之有愧地道︰「姐夫，受委屈的是你，你負荊請罪那是大辱，我和曉晴在邊上敲敲邊，那是應該的，不委屈。」
洪辰伸過去和他踫了下，先干為敬，孔天也不含糊，同樣喝干杯中茶水，這時，卻听洪辰歉聲道︰「你錯了，負荊請罪的不是我，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