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前世欠的債

鄭顥手中的劍,貼著裘甫飛過去,撞到牆上「當啷」落地。

大家的心情幾番起落,不知是悲是喜,正想劫了裘甫沖出去,只見陳九已將被飛劍割了喉的裘甫推倒在地。

事發突然,大家沒想到,那郎君真敢當著他們的面將裘甫殺了。

「殺!」朱慶大叫一聲,帶頭沖上去︰已經死了人,難道還要等死?

阿硯格擋住他的短刀,順勢將其手臂從肘部向後一折,朱慶便痛得松開手,刀也掉落在地。若不是郎君交代,除了裘甫、黃巢,不能打死人,他們也不用打得那樣小心翼翼。

鄭顥將扇面扯下,露出十四根鐵扇骨,直接朝黃巢面部刺去。

黃巢沒拿兵器,用手臂擋在面前︰「郎君,我與你無冤無仇,也沒有殺人放火殘害百姓,你為何不肯放過我?」

「無冤無仇?你與我有血海深仇,今日就是要讓你血債血償。」鄭顥這句話說得清清楚楚,可黃巢卻听了個糊里糊涂︰

「血海深仇?此話從何講起?我幾次科舉落第,入仕無門,才不得不回家接了父輩行當。」他顧不得手臂被扇骨刺傷,用腳撩起一個掉落在地的劍鞘,再次擋住鄭顥的扇骨︰

「我雖干的都是犯法的事,也曾手刃追殺我的官差,可我從未殺害平民,你和我的血海深仇從何而起?」

「這是你前世欠的債!」

鄭顥不想多說,今日一見,他發現這眾多鹽販當中,黃巢算是最磊落的一個,無怪乎當時天朝到處都有私鹽販帶頭暴動,能攻入長安做了皇帝的,只有他一個。

此時殺他,雖不道義,但也算防患未然。

他「唰」的一下展開扇骨,正要朝他面門掃去,只听樓梯口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

「住手!」

說也奇怪,明明只是個少女的聲音,卻顯得如此不可違抗。李萱兒向黃巢慢慢走去,她剛才一直拿著劍在樓梯上,她听到鄭顥說的那一番話,也听到剛剛黃巢的辯白。

四十歲的黃巢還在為不能考取功名,擺月兌不了「匪籍」家族的身份懊惱,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在五十八歲的時候,會因經手的私鹽被官府查沒,走投無路揭竿而起。

在兩年暴亂過程中,他曾兩次向朝廷申封一鎮終老,天平節度使、廣州節度使,卻屢屢被拒。申封無果,他才憤然北上。

讓李萱兒想明白這一切,她忽然覺得為還前世的債殺掉黃巢,並不是最好的辦法。

「黃巢,你可認得我?」

「你」黃巢努力想想,印象中確實不認得眼前這位小娘子,他搖頭道︰「在下不認得。」

「既然不認得,那我們的債也可以一筆勾銷。你們所有的人,都可以平平安安從這里出去。不過,我有個條件。」

現在所有的人都認為,是黃巢得罪了這小娘子的什麼人,才讓人追殺,至于裘甫,只不過是他們順手除害而已。

「什麼條件?」

周圍一眾人都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黃巢只好順著萱兒的話問道。

「你必須放棄你現在的私鹽販身份,許你帶著你的人,從邊軍捉守將做起,憑你軍功給你擢升。說不定,在你六十以前,就已是一鎮節度,鎮守一方、光宗耀祖。」

這不像是報仇,倒像是在施恩啊。大家都小聲議論起來︰剛才還要殺了黃巢,怎麼一下子要給他官做,甚至未來可期。

鄭顥知道,萱兒指的是南詔邊境,他笑道︰「播州如何?我可以向朝廷薦你為播州捉守將。」

播州是南詔明年攻打天朝邊境,第一座佔領的城池。播州守將疏于治軍,克扣糧餉倒很有一套。讓騎射劍術都不錯的黃巢去鎮守,確實一舉兩得。

「你們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這話誰說了算?」黃巢有些茫然,連續幾次科舉不第,早就看透官場黑暗,他這個年齡,想要從軍獲取軍功,更是難上加難。

如今他有妻有子,生活富裕,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的兒子,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人。

他思忖片刻,點頭道︰「我雖不知何時與你們結下的仇,但我願意接受你們的建議,待我回鄉安頓好妻兒,便帶人去長安。」

鄭顥哈哈笑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姓鄭,單名一個顥。剛才你們不願見的鄭巡按,便是鄙人。」

一眾人等面面相覷,趕緊跪下行禮︰

裘甫啊,你也不算死得冤,按察使查了你的底,追蹤到明州,你這是不死也得死。

黃巢幾個兄弟都在跟他一起做私鹽,少了他生意也不會垮,這也是他答應得爽快的原因。邊軍捉守將容易立功,唯一遺憾就是播州離家太遠。

到明州一趟,意外見到黃巢,連曹州也不必去。回到越州,他們將殺死裘甫的事告知老楊和李傳寶,讓他們注意誰接了裘甫的班,他們這就要回長安了。

「三郎,你在太子面前不要總為我們說話,這次四郎能到浙西來任職,與父親只一水之隔,父親已經心滿意足。」

鄭袛德將兒子扯到一邊,低聲說道︰「大公主跟你跑這麼一趟,太子殿下有何說法?聖上不是不許你們」

鄭顥忙給父親作了個揖︰「兒子正想請父親跟夏侯相公提,是不是請他為兒子保媒,再向聖人提親。」

「嗯夏侯孜是鹽鐵運轉使,這兩年我們沒少打交道,可畢竟不如白相公交情深,再說,他剛做了同平章事,未必願意父親就寫信給他試試吧。」

鄭袛德也急啊,就剩這兩個兒子,三郎先是死活不肯定親,現在不知怎麼又看上了公主,還非公主不娶了。

好在現在看來,公主對他不錯,估計將來也不會蹬鼻子上臉,讓兒子受罪。

公主隨沒听見他父子倆說什麼,但猜到是提親的事,她轉身向正堂外走去。

院子里有一雄一雌兩棵無心銀杏,有些心急的葉片,邊緣已經開始變黃,像是給綠葉瓖了一道金邊。

「公主您說,這兩棵樹,是雄的心急一點,還是雌的心急一點?」木藍指著高高的樹冠問道。

「他們誰也不急,再過兩個月,自然就一地金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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