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駱宅離開,駱知在樓上透過窗戶看著樓下,偽裝過後的令江跟著幾個佣人以及接送物品的人往駱宅外走。
不知為什麼,駱知隱隱有種不安感,這種不安感伴隨著令江走遠了的身影,逐漸加大
突然,一只手落在駱知肩膀上,「怎麼了,不舍得嗎?」
駱知仰頭去看,駱清河就站在自己身後側,從她這個角度看去,根本看不清駱清河的表情,更探知不了他的情緒。
只是單從語氣上,能夠听出那酸酸的調。
「又吃醋了?」
那一瞬間,那種莫名的不安感被悄無聲息的撫平了。
駱清河的手直接揉了揉那小腦袋,語氣無奈中又帶著一絲的寵溺,「什麼叫又,我有那麼容易吃醋嗎?」
駱知想起了之前去給駱清河送飯的時候,只是說了一句關心言宣的話,當時就直接吃醋了後面發生的事,她現在依舊歷歷在目。
再比如,就是覺得言宣這個助理做的事真多,負責的範圍那麼大,覺得挺不容易的。
為了讓這種全面性的優秀人才能夠長久的留在駱清河身邊,她簡單的提議了一句要加工資,駱清河當時直接就打翻了醋壇子
確實是很容易吃醋啊。
而且重點是,明明以前的駱清河都不是這個樣子的是現在變了嗎?
還是以前一直都在偽裝?
駱子拽了拽駱清河的衣擺,「你以前好像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容易吃醋的啊?」
駱清河一怔,沒有听出駱知所說的以前,是具體到什麼時候,「什麼時候?」
駱知拽著他的衣擺,都把襯衫領口的位置拽到鎖骨的地方了,精致的鎖骨略顯性感,駱知撇撇嘴,又伸手去將衣領扯了回去。
這會可不是在房間里,這種可不能被別人看見了。
「我記得我上學那會,有一次和幾個同學在外面吃飯,當時你就看見了,有人還說喜歡我呢,當時你也沒什麼反應的啊。」駱知道。
還是說,是因為那個時候,駱清河對自己就是一個長輩看著小輩的心態,根本還沒有那種喜歡自己的感覺嗎?
駱知說起這個時間段的事,駱清河立馬就想起來了。
他扯唇笑笑,這個笑,卻讓人莫名感到人。
駱知不提倒也罷,她現在提起了,他倒是想和她算一算當年因為她年紀小,隱忍著不發的帳了。
「你那會鬧脾氣,晚上連家都不會,你現在提起那會的是,倒是理直氣壯極了。」
駱清河皮笑肉不笑。
駱知瞬感危險,往旁邊挪了一小步,笑得討好,「多少年的事了,還是不提了好,不提了好。」
駱清河卻倒事真的想同她算算當年的帳,跟著往旁邊挪了一步,「還是算算吧,這帳總是要算個清楚明白的。」
他的小阿知,自己主動提起這茬,這會兒倒是退縮了。
駱知撇撇嘴,「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呢,多少年前的事都要扯出來說一說,那你那會兒整天和那個李蘭若在院子里又是喝茶又是吃水果又是聊天下棋的,你怎麼說?」
駱清河︰「?」怎麼成我把多少年前的事扯出來說了,不是你先提的嗎?
可這會提起這個李蘭若當年的事,駱清河眸眼微微一眯,「你說的倒是時候,你那會兒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吃芒果,家里照顧你的佣人都也清楚,根本不可能把裝有芒果的水果給你送去」
「可你那會,怎麼就芒果過敏了呢?」
駱清河嘴邊掛著淡笑,那雙半眯的眸子透著一股子危險的氣息。
駱知︰「」鬼知道呢。
她又往旁邊挪兩步,「都多少年的事了,我哪里還記得呢。」
她當時就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只想著要是自己因為李蘭若送來的東西出事了,以駱清河對自己的關心,勢必會和那李家小姐劃清界限,至少不會再天天相處了
就偷偷拿了廚房剩余的芒果吃了,雖然過程是痛苦了點,可結果顯然是如意的。
從那之後,她再沒在駱宅見過李蘭若了,駱清河還因為對自己照顧不周有些許的內疚,更加心疼自己了。
整整一星期,都守著自己,自己偷偷跑去他房間睡覺,他都不忍心把自己趕走。
有了那麼好的結果,那過程的痛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只是這種事,現在想想,實在是蠢,要是換成現在的自己,想要讓駱清河遠離李蘭若的方法多得是,她肯定是不會用那種傷害自己的方法的。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駱清河笑看她,「不記得了?」
駱知點頭,就是不記得了,這種蠢事,誰還會記得呢。
窗外,車子早已經離開,院落的佣人也開始忙碌了,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駱清河目光轉向窗外,最後落在一處由涼亭改成了花圃的位置,他當時只當駱知是小孩子脾氣,在駱家生活沒有安全感,只能依賴自己,害怕她在自己這里的位置被人搶了。
因此,才會用那麼極端的方式去刻意的讓自己對李蘭若不滿,因而疏遠。
而現在想想,只怕那會兒,小駱知根本就不是耍什麼小孩子脾氣,更不是因為什麼只能依賴自己而沒有安全感,只怕那會兒,她對自己,就已經是佔有欲作祟。
想及此,駱清河唇角微微上揚,真是傻啊。
那會兒,她只需要撒撒嬌,哭兩聲,隨便一兩句的表達她的不滿,自己自然就會疏遠,根本不需要她做出那麼一些傷害她自己的傻事來博得自己的關注和在意。
她從來不知道,在他駱清河眼里,所有的事,都需要往一個名叫「駱知」的人後面排。
駱清河伸手牽住了那種軟白的小手,「以後別再做那種傻事了」
她在自己身邊,好像永遠都在做那些傷害身體的傻事,現在,已經傻到連命都不要了。
當年,他只是覺得這駱家著實無趣,突然出現一個不害怕自己的小姑娘,覺得有些意思,留在身邊也好,後面的變化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
無意間的,他一次又一次的護著這個小姑娘,以至于到最後,想給她一個有無數後路的美滿未來。
想讓她不去經歷那麼多風雨。
卻不知道,後來,她所有經歷的風雨,都是因為自己。
她是自己的光,可這道光,卻因為自己的緣故,正在一點一點的消散黯淡
駱清河的心驟然沉到了谷底。
駱知反握著駱清河的手,笑顏如畫,看著他,「好。」以後都不做了。
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機會去這麼做了
林氏
言宣站在辦公室門外,手上拿著一份病歷報告,旁邊跟著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面色平靜,只是安靜的跟在言宣身後。
言宣卻感覺手里的東西,像是有千斤重,重得他都有些喘不過來氣了,他需要推開這道辦公室的門,走進去,將這份從醫院私下調來的病例報告送到爺的面前
想到這份病例的情況,言宣就有一種要把爺推進深淵的感覺,讓他身心備受折磨。
他哪里想得到,爺的身體是好了,病治好了,腿也好了,可現在,卻是駱小姐出現問題了,並且問題,更加棘手。
他一個頭,兩個大啊。
旁邊的男子終于忍不住問,「不進去嗎?」
言宣皺著眉頭,「進去,待會你說的時候,稍微委婉一點,說好听一點別太較真。」
說得稍微有那麼一點希望和生機,起碼讓爺有點心理準備。
男子卻板著嚴肅的臉色,「我只會說出具體情況。」
這種關乎于病情的事,根本委婉不了,講究的就是實事求是,自然得較真。
言宣嘆氣,「走吧,進去了。」
他一把拉開了門,帶著男子走了進去,最後將那份病例報告沉重的放在駱清河面前,「爺,駱小姐的報告取來了。」
看著那份報告,還沒有翻開,駱清河就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阿知的體檢報告。
言宣示意男子上前說明。
男子這才走向前,先是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常規的體檢報告正常的範圍,再到詳細的指出眼前的這份體檢報告出現的問題。
以及後續病情惡化,身體會出現的情況。
一條一條,一句一句,駱清河周身的氣氛溫度降到了冰點。
良久,駱清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保持理智,看向那醫生,「治療方案。」
病情是了解了,可他要的,是治療方案。
治療阿知的方案。
男子一怔,緩緩搖頭,這種病情,他也是第一次遇見,太過棘手,更沒有從前的案例可以作為參考,根本無從下手。
哪怕是從醫十幾二十年,治過再多的疑難雜癥,可眼下,這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了。
他根本沒辦法治。
以目前國內的醫療水平來說,恐怕也是束手無策。
只是最後這一句話,他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有時候是需要較真,可較真過後,有些現實,就不必說出來了。
留一絲希望給病人以及病人的家屬,有時候往往是另外一種治療。
言宣將男子帶離辦公室後,原本平靜的駱清河捏著病例報告一角內頁的手驟然收緊,一把扯過病例報告揉成一團狠狠砸向地面!
他緊緊攥著拳頭
騙人都是騙人的。
駱清河抓著頭發,整張臉的埋在黑暗中,滾燙的眼淚從眼眶溢出滑落,最後滴在桌面上
晚了,一切都晚了。
門外,言宣听見了動靜,沒再進去,守在了門口。
他很清楚,現在的駱清河,一定很崩潰。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只是守在門外,等到里面的人情緒穩定下來的時候。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言宣在外面擋下了一波又一波想要進去匯報工作的人,直到午休都過去了,里面才傳來駱清河低沉的聲音。
「言宣,進來。」
言宣這才松了一口氣,抬手推開門,走了進去,「爺,什麼事?」
這會兒駱清河喊自己進來,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的。
駱清河眸光微沉,面色恢復平日里的平靜,「暗地找醫生最好的,專攻這方面疑難雜癥的。」
言宣一愣,點頭應下。
最好的醫生其實爺自己都應該清楚的,最好的醫生,當初那麼多年,爺基本都已經見過了。
把這些醫生找來,又有什麼用,根本解決不了駱小姐的情況。
駱清河很清楚,可努力是一回事,什麼都不做又是一回事,讓他就這樣等著到駱知倒下的那一刻嗎他做不到。
他好不容易有了能夠和他的小阿知在一起的機會,以為可以有個美好的未來,以為未來,結婚,在一起,再有個屬于他們的孩子,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現在的變化,是他無法接受的,更是不能夠接受的。
他的阿知,為了他做了那麼多事,無輪如何,自己都要想到辦法救她,讓她活下來。
即便是和季子慕妥協。
即便他的阿知再記不得他,他都要她好好的活著。
就像韓亦說的,只有活著,一切才有意義,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駱知死了,他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是可以讓他在這個討厭的世界上作為活下去的動力。
阿知,你一定要好好的
從駱宅離開,車子平緩行駛。
令江靠在車窗,看著窗外的風景,駱知每回坐車,都會看著窗外的風景,那時,他還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些什麼。
現在,他大抵明白了,什麼也沒有看,又或者說,什麼都看了。
車上,佣人的交談聲一聲蓋過一聲,令江陷入自己的思緒。
在這輛車上,應該有兩個駱知安排保護自己的人,車外,應該還跟著一輛車,大約兩三人。
這些人會全程跟著自己,一直到他平安到了那個地方才會離開。
而他,要想辦法月兌離這些人的視線,找到一條絕佳的路線離開。
令江緊張的攥著行李袋,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車水馬龍
他不想離開,真的不想。
季子慕是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這次,駱知她們就要徹底和他為敵了,屆時,他定然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的態度對待駱知
季子慕他要是瘋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令江咬了咬下唇,所以自己不能走,一定要留在這里,暗中保護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