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古藺

作者︰薰衣草草包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蘇闔眉頭一皺,心中當下便要反駁,只是他還沒有開口,沉默了許久的梅橫卻冷笑一聲,看向了那說話的人。

「這世上能做到如此的人萬萬千千,前輩若從此點下手,怕是不想解決問題吧!」

梅橫的氣場全開,目光直接盯向了那說話的人。

那是以為頭發花白的健碩老者,他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條凳之上,他身後站了不少的人,大多是他的晚輩或是跟從他一派的人。

那人見梅橫投來的眼神,也毫不示弱的挺直了背脊。

「梅司使此言有理,不過,你說這世上能夠做到悄然無息使我等本命蠱消失的人千千萬萬,可那千千萬萬的人都在別處,又與此事有何關聯!我古家的族長一直好端端的,偏在你們到來之後發生了意外,難道就真的與你們沒有半點瓜葛?」

這是一個很有語言邏輯的人,他將加深印象的話放在前面說,而後又用另一個問題岔開注意力,讓人下意識的接受了他前面的設定,不在反駁,而是逐漸落入了他的邏輯里面。

梅橫唇角的笑意勾起,一雙鳳眼之中滿是光彩,照的周遭為數不多的小姑娘們情不自禁的心跳加速。

「族長之死若是與我等無關,本官又何必坐在這里听前輩的指責呢!既然前輩說到了這處,那本官便也將來龍去脈梳理一下如何!」

梅橫順勢而上,根本不否認自己在這件事情中扮演過什麼角色。

這倒是讓那人的說辭頓時沒了用處,他眼楮一眯,心下一狠準備用不講道理的方式強行煽動周遭古家人的情緒之時,上首的古雙便開口說道。

「這也正是老身留下梅司使在這里的原因,梅司使作為朝廷的五品官,親自跋山涉水來到我古家,自然不是來游山玩水的!若非族長意外身亡,這幾位天鏡司的官爺,也是為了追查一樁要案才來到咱們這古家村的。」

古雙將道理講明點透,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頓時沒了發作的契機。

梅橫向著古雙微微點頭,這邊將自己追查馭尸宗一案與眾人說了起來。

他言簡意賅,將馭尸宗在外做的事情都和眾人講了清楚。

「馭尸宗一事牽扯深廣,這種歪門邪道的宗派,尋常百姓不容,天理國法不容,必然是要除個干淨的!想來諸位也不想家中精心教育培養長大的兒女,無緣無故被人抓去,以活人之軀溺亡與那惡臭的藥桶之內吧!」

梅橫的話讓一些淳樸的鄉人或多或少有了些許觸動,只是那坐在條凳之上的人們,卻並沒有太多的情緒。

梅橫見此,繼續說道。

「本官追查馭尸宗一事時,正巧也得到了一本手記,手記的主人乃是入海川門開城中一位名聲大噪的香師,他名喚柳懷香,乃是為馭尸宗提供香丸丹藥之人,據這人手記記載,他曾經用活人試藥,針對古家的本命蠱蟲,制作出一味名叫‘驅蠱丹’的丹藥。」

「尋常人服下此藥,可驅蛇除蟲,而生來便接種本命蠱之人若是服下此藥,不用一刻鐘便會人死蠱消。不止如此,連帶著蠱蟲所寄居的髒器也會因為蠱蟲臨死前釋放的毒性而呈現中毒跡象。」

「這一點,想來那些驅蟲的血液肯定是做不到的。」

「諸位若是想要探究真相,可以去查看一下那些尸體的髒腑,有沒有中毒的痕跡,便可知道那人用的是何種方式殺害族長了。」

梅橫說完,又感嘆了一句。

「這位柳懷香倒也是驚才絕艷之人,不過,這活人試藥的方式也是喪盡天良,不知道他是從何處找來了這許多自小便接種了本命蠱的人,也不知這些人的家人可知道真相。」

梅橫的話讓場上大半的人都變了臉色。

古家人丁興旺,在外走動的人也不少,以前大家也不會去的太遠,走走看看便會回來。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村子里有好幾戶人家日子越過越是興旺,帶回了許多外面的東西,讓村中不少人眼熱的緊。

就這樣,出村謀生路的熱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卻漸漸佔據了大多數家庭的茶余飯後,讓越來越多的古家人走出了村莊。

出去的人一多,那些再沒回來的人也變得多了起來。

有些人是在村子里過的不如意,旁人便會以為他們出去過好日子,不願意回來了。

有些人則是傳回了消息,意外死在了外面,村子里先出去的人也會幫忙尋找,但日子一天天過去,卻是沒有一個人再回來。

這些不回來的人所佔比例不高,與他們比鄰的入海川又是個亂糟糟的地方,大家便都以為這是外出的代價,大面上看起來合理,失了家人孩子的人家便也只能是將剩下的孩子看的更緊罷了。

可眾人如今听到了梅橫的話,這才恍惚中發現了異常。

不少人都是手腳冰涼,活人試藥要有多痛苦,沒有人比古家的人更知道,古家的族規中便有這樣的處罰,雖然很少會有人觸犯,可每一次處刑的時候,全村的老老少少也都會被要求去觀看。

他們會被灌下一種在禁地之中發現,而尚未明晰的藥汁,那藥汁對人傷害很大,在毒藥進入身體之後,他們身體里的本命蠱會拼命吞噬那些髒器之內的丹毒,這讓犯錯的人並不會當場死亡,而是會在丹毒的反復折磨之中存活很久。

而行刑的人則會將那受刑的人每個時刻的反應變化都記錄下來,通過這些試藥之人的變化,來確定這藥的藥性和毒性。

這種毫無人性的懲罰方式,若非是族人犯了大錯,根本就不會使用。

可就是這樣的方式,卻成了許多古家族人的宿命,甚至在他們離開村寨之後的幾年里一直在經受這樣的折磨。

這也讓古家的人心里拔涼,如果外面的人發現了古家人試藥的特性,以後他們的家族又會面臨何種命運。

一時間憤怒,仇恨,迷茫,無助,擔憂,恐慌等等的情緒在這個院子里蔓延,之前還對梅橫十分不屑的人,這會兒都下意識的將梅橫當成救命的稻草。

「梅司使既然這樣說,那是不是您已經有了證據證明我們古家人中,誰是那馭尸宗的人!」

這人的話音一落,周圍頓時有了不少附和的聲音,這些人眼中的驚恐沒有褪去,可臉上已經掛上了討好的笑容。

古雙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不過卻有不同的聲音開口了。

「諸位,梅司使固然有了證據,可此事到底是咱們古家自己的事情,讓外人插手不合道理吧!」

說這話的正是坐在古雙身邊不遠處的一人。

這位年紀已經很大了,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坐在條凳上還要雙手拄著拐棍才能支撐住自己精瘦的身體,隨著他的開口,他臉上的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嚴肅之余略帶了些滑稽。

如果這話換成旁人說出來,那些慌張的人們還會反駁一二,可換成他說,眾人都只是沉默了下來。

這位不止是地位超然,而且他活著的幾十年間,為了古家的發展盡心盡力,肯定不會是古家的叛徒。

相反,他的話讓眾人都漸漸的冷靜。

如果馭尸宗的那位真是古家的人,那便應當由古家的人自行料理,讓外人管了去成了什麼樣子!

雖然不少人還是覺得梅橫這位朝廷命官更有說服力,可這樣的時代,南荒這種地界,大家祖祖輩輩都這麼過來的,對梅橫的信任不多。

一開始的恐慌過去,眾人不管心中作何感想,也都默認了那老者的說法。

梅橫對此沒有所謂,他的視線依舊放在那個最開始質疑他的人身上,那人依舊大馬金刀的坐在那里,只是看向梅橫的眼神之中帶著陰冷。

古雙作為大長老,每次在事情要失控的時候,都會站出來平復大家的情緒,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十二叔公說的很有道理,咱們古家的事情自然不能讓外人插手……」

她的話音未落,角落之中一個中年婦人這才像是反應過來一般,突然尖叫一聲,直接轉過身沖向了身旁不遠處一個男子。

「啊!啊!古阿大,你還我家苗子命來!啊……」

她雙眼之中滿是血絲,兩只干瘦的手掌像是一對雞爪,帶著些髒污的暗黃色指甲扣在那人的脖子上面,她兩腮鼓動,牙咬的咯吱作響。

那個被她掐著脖子的是個精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個子不高,眼楮又大又突,帶著些善于鑽營的精明。

可這點小精明,在這時候毫無作用,他那外凸的眼楮,被婦人掐的更凸,他自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婆娘站在他身邊,一直到人被撲到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大慶嫂子!大慶嫂子你這是干什麼!」

那古阿大的媳婦也不是什麼厲害的人,柔柔弱弱,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用了力氣也沒能把那發了瘋的女人扯下來。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太多的人,一瞬間,連那些坐在條凳上的老頭老太太都站了起來。

「快拉開他們!」

「要出人命了呀……」

「真是造孽啊,這是干什麼呀,大慶媳婦,大慶媳婦是瘋了嗎?」

「……」

身邊的男男女女趕緊過去拉扯那個女人,剛才出言否決族人提議的山羊胡老頭拄著拐杖,一步三晃,還是齜著自己那已經沒剩幾顆的牙跟身邊的人咆哮。

「快……快拉開,好好審,得審……」

只有梅橫這頭的一群人與遠處古雙那邊的幾位波瀾不驚的坐在那里。

那大慶媳婦不是好惹的,這些年一直因為自家兒子身亡耿耿于懷,時不時就要打听打听外面的情況,古阿大被她煩不勝煩,便說是入海川中的一伙盜匪所為,具體情況他也要打听。

這人膽子也是大,坑死了人家兒子不說,還借著打听消息的由頭敲了對方的不少好處。

這陣子新仇舊恨和多年的隱忍一朝爆發,那婦人命都不要了,壓在古阿大身上,兩只手宛若鐵鉗,鉗著對方的脖子半點都不放松。

她已經瘋了!

別人都以為她力氣太大所以才不放開手,可只有少部分知道,她因為憤怒,全身都在顫抖,雙手已經僵硬了,這種情況下,想要把她的手打開才是千難萬難。

她家的男人拼命推擠著身旁拍打那婦人的同族們,同時還要忍著疼痛回頭去勸自家婆娘。

「花兒啊!咱們還有麥子和稻子呢!你冷靜一點啊!」

一群人鬧鬧嚷嚷,連幾個族老氣的直戳拐棍的聲音都听不到了。

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中,院子的大門被人打開,古秀帶著一眾供奉走了進來。

「都別打了!」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沖著人群一聲大喝。

他氣沉丹田聲若洪鐘,一下子就讓那些族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那中年男子幾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一個,將聚在一起的人都推開,最後站在了大慶媳婦身前。

古阿大的臉都成了豬肝色,眼見著就快要不行了。

而那大慶媳婦這陣也宛若听不見任何聲音一般,口中喃喃著什麼,雙目赤紅的緊緊盯著古阿大的臉色。

那中年男人悠悠的嘆了口氣,揮手便拍在了那婦人頸間,那全身僵硬的婦人頓時眼楮一閉,全身一軟,倒向了一邊。

她家男人連忙將她接住,而那古阿大這時候也是一口氣緩了上來,踉蹌著爬起來,都沒有力氣,還伸腳去踢那個已經暈過去的婦人。

周遭的人連忙制止,但最後動手的還是那剛才救他的中年男人。

他一巴掌就將古阿大拍了個跟頭。

「你當這里是什麼地方,這麼多族老供奉坐在這就是為了給你們斷官司的?」

古阿大被這人一巴掌拍的清醒了許多,眼楮中的血絲也褪去了不少,哈拉哈拉的喘著粗氣,全都都軟的沒有力氣。

那中年男人說完這話,才轉頭走到了古雙面前行了一禮。

「姑母身子安好。」

古雙眼中帶上了笑意,身體也微微放松了些許,這人才是她一派系的中流砥柱,是她除了輩分意外,坦然坐在這里的底氣。

「藺兒多禮了。」

古藺起身,徑直坐在了古雙的身邊,周圍的人卻沒有一個敢多說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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