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發芽的種子

女孩甚至曾經將自己的臉,抓得鮮血淋灕,但是傷口愈合之後,那片紅黑色的胎記不但沒有消失,反而顯得愈發刺眼。

艾因覺得痛苦不堪,她幾乎要喪失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如果不是耶特……

只有耶特真心的將她當做朋友,在意她,不斷的鼓勵她,才讓她悄然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可這一次,女孩的內心再一次被狠狠的撕碎,孤兒院其他孩子們那厭惡的眼神,仿佛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但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僅僅是長了一張不堪入目的臉罷了。

她想到了戴琳婭姐姐。

其實從很早以前,她就感覺到了戴琳婭姐姐並不喜歡自己,或許是因為自己的臉曾經嚇到過她,讓她在眾人面前丟了臉,所有戴琳婭姐姐總是刻意的針對自己。

可是她明明也不想那樣。

寒風,卷著雪花從樹洞灌了進來,女孩瑟瑟發抖的抱著自己,那雙淡藍色的瞳孔中,浮現出一股羨慕的情緒。

艾因很羨慕那些被來孤兒院中領養走的孩子們,她們可以前往繁華的城市里生活,以她的年齡,早已到了可以被領養的時候,可是每次有人來孤兒院,她總是縮在所有孩子們的最後面。

她害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她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別人的眼中。

沒有人注意到,在大雪紛飛的深夜里,天空中那輪潔白的皎月,悄然閃爍了幾道微不可查的紅光。

一股異樣的波動,從某處漸漸蔓延開來。

女孩突然感到一陣煩躁,她淡藍色的瞳孔內,兩點紅光一閃而沒,轉瞬即逝。

「艾因!」

「你在哪里?!艾因!」遠處,傳來了耶特和安娜女乃女乃的呼喊聲,艾因抬起頭,驀然感覺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她努力晃了晃,走出了樹洞。

女孩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踉踉蹌蹌的走去,她沒有看到,在她的背後,那被風雪掩蓋的密林中,一道幽暗的身影在默默注視著她。

「終于,要來了嗎?」嘶啞而蒼老的聲音喃喃低語著。

「雖然已經播下了種子,但是等待發芽的時間,太過漫長了。」

「我已經等不及了……那就讓我來幫你一把。」桀桀的怪笑聲淹沒在茫茫大雪之中,身影悄然消失,再無蹤影。

耶特和安娜看到了艾因平安無事的回來,也微微松了一口氣,他們回到了孤兒院內,此時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安娜女乃女乃疲憊的先回去休息,而耶特看著艾因,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艾因,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再做傻事。」

女孩默默的看了他一眼,看著他那雙真摯的眼神,心底微微一動,點了點頭。

「早點去休息吧,你的臉,一定會治好的,不要擔心。」耶特安慰道,他看著女孩回到房間去,輕輕嘆了口氣。

艾因輕輕的走回房間,房間里的孩子們都已經熟睡,她安靜的回到自己的角落里,看著那張被踩得滿是腳印的破毯,一言不發,默默的躺在里面,久久不能入睡。

呼嘯的風聲吱呀吱呀的將窗戶刮得直響,艾因閉上雙眼,腦海里,不知不覺的卻浮現出了戴琳婭的面孔。

她回想起那一天,戴琳婭被蒼蘭市里的富足人家接走的場景,不由自主的,將自己代入其中,女孩幻想著自己是戴琳婭,幻想著自己沒有那丑陋的胎記,幻想著自己幸福的跟父母生活在一起。

如果,那真的是自己,該有多好……

艾因內心充滿了濃郁的羨慕,但漸漸的,那股羨慕,變成了淡淡的羨妒,慢慢的又變成了嫉妒。

她嫉妒戴琳婭美好的生活,嫉妒那張美艷俏麗的面孔,嫉妒她可以回到孤兒院里,彰顯她的幸福。

艾因腦海里思緒不斷的翻涌著,一股淡淡的赤紅色霧氣悄然在她的腦海中彌漫開來。

這個深夜,注定是不眠之夜,女孩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直到精神極度困倦,才陷入了沉睡中。

可第二天清晨,艾因還在睡夢之中,卻听到了身邊傳來的嬉笑聲,旋即,她的小身子被不斷的踢動,女孩猛然驚醒,她的周圍,圍了好幾個孩子,她們看著女孩,取笑道︰「丑八怪,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在賴床。」

「快點起來,不要躺在這里礙手礙腳。」

「快去幫安娜女乃女乃干活,要不然中午的飯就歸我們了。」

艾因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狠狠的瞪了幾個孩子一眼,那幾個孩子一呆,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旋即才意識到女孩居然敢瞪她們,幾個孩子立刻把艾因圍了起來,兩人抓住她的胳膊,其他人壓在她的身上,不停的對女孩拳打腳踢。

「居然還敢瞪我!」

「丑八怪,長本事了!」

艾因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即便被打的渾身刺痛,她仍然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你們在做什麼?!」這時,安娜女乃女乃听到聲音趕了過來,那群孩子頓時跑開,安娜走進房間,將躺在地上的艾因抱了起來,緊緊的抱在懷里。

「對不起,好孩子,是我的錯,沒有管教好她們,讓你受委屈了。」

艾因眼神空洞,她默默的推開了安娜的擁抱,輕聲說道︰「沒關系,這或許就是我的命吧。」

她撫模著自己臉上猙獰的胎記,沒有去拿圍巾,而是平靜的走出了房間。

「艾因!」耶特跑了過來,看到女孩,看到了女孩臉上的猙獰胎記,他下意識想去給女孩裹上圍巾,但是當他將圍巾拿到女孩身前,卻被艾因一把推開。

「我不想再戴它。」女孩說道。

耶特愣愣的看著艾因,平常艾因根本不敢將圍巾取下來,可是今天,竟然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耶特以為艾因想通了,不在意自己的胎記了,急忙欣喜的將圍巾扔到一旁,拉起艾因的手,說道︰「艾因,你終于願意不戴圍巾了。」

女孩平靜的抬起頭,看著他,喃喃的說道︰「戴了,不戴,又有什麼區別呢。」

「戴上了圍巾,他們就會用另一種眼神看我嗎?」

「不會,他們只會記得丑八怪。」

耶特愣住了,艾因甩開他的手,默默的走開了。

這一日,因為艾因不再戴上圍巾,所到之處,惹人注目,孩子們都用異樣和嫌棄的眼神看著她,甚至故意欺負她的次數比以往要多出很多,即便耶特再三制止,也無能為力。

但是,女孩對此並沒有任何別的反應。

她像往常一樣,任由自己被欺負,只是,她再也沒有露出過委屈和怯懦的神情。

有的,只是冷漠。

晚上,她躺在地上,將身軀裹在毯子里,淡藍色的瞳孔內,涌動著異樣的神光。

有一道聲音,悄然在她耳邊呢喃著︰

她們都在欺負你,毫無休止的欺負你,一切,都只因為你沒有正常的容貌而已。

沒有正常的容貌,你就會受人歧視,遭到排擠,即便你再努力的想要討好她們,也無濟于事。

因為……你始終沒有跟她們處于同一個世界啊……

「如果,她們的臉……也變得跟我一樣了……結果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女孩在心中喃喃自語。

她淡藍色的瞳孔內,悄然泛起了幾道森白,冷冽至極。

新的一天降臨,因為女孩經常被欺負,所有安娜不得不將艾因帶到自己的房間休息,所以當她醒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其他的孩子。

可是當她走出房間,再次對上了許多異樣的目光,安娜女乃女乃去市里買菜,耶特也跟著去了,此時孤兒院里只有孩子們,她們看到了艾因,像往常一樣的厭惡眼神,一個孩子故意走了過來,從旁邊想推艾因一把,但是卻被艾因猛然抓住了手。

那個孩子愣住了,因為艾因居然會反抗了,他沒有反應過來,結果艾因一個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瘦弱的女孩沒有多少力氣,但依然在那個孩子的臉上留下了通紅的五指印。

「哇!丑八怪打人了!」那個孩子被打的頓時哇哇大哭了起來,周圍的孩子們頓時圍了上來,她們看著艾因,想要將她像往常一樣按在地上踹打,可是沒有人會想到,平日里一直唯唯諾諾毫不反抗的女孩,今天會像瘋了一樣,只要有人敢踫她,就算是輕輕的推了一下,艾因也像拼了命一般抓撓那個人的臉,孩子們一下子被她嚇住了,有好幾個人都被艾因拼命的將臉抓傷。

他們痛得哀嚎著,看著艾因的眼神不再想往常那樣充滿厭惡,而多了幾絲畏懼和怨毒。

這宛如鬧劇般的一幕,以安娜女乃女乃的回來而告終,孩子們紛紛指責艾因傷人,而艾因則低著頭一言不發,她的手指尖,甚至還殘留著一些血跡。

看到這一幕,安娜女乃女乃終于發火了,不是對著艾因,而是其他孩子們,她憤怒的斥責他們,並且嚴格勒令他們不準再欺負艾因,否則就將他們逐出孤兒院。

孩子們並沒有將安娜的話當真,但是,對于艾因,他們卻不敢再想平常那樣欺負。

艾因,似乎變得跟原來不一樣了。

一天夜里,艾因忽然起身,她看著一旁睡熟的安娜女乃女乃,眼神有些迷茫,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外面還在下著雪,但她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外面呼喚著她。

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女孩沒有驚動任何人,她跟著自己的下意識反應,朝著那片白雪皚皚的樹林走去。

冒著大雪,女孩的腦海里漸漸產生了一種迷蒙的感覺,恍惚間,她看到了一個漆黑的身影。

「你來了。」嘶啞而蒼老的聲音說道。

「你是誰?」女孩有些警惕的問道。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那聲音低低一笑,淡淡的說道︰「如果不是實在等不及那漫長的時間,誰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女孩听不懂他的話,但此時她也沒工夫去想這些事情,艾因渾身顫抖著,她的身體似乎變得越來越冷,尤其是胸口的地方,仿佛跟吞下了一枚冰疙瘩般。

「醒過來吧,如果你想擺月兌現在的命運,從此不再受到欺凌,擁有至高無上的權柄,就什麼都不要去想,沉浸在美好的幻夢中去。」那道聲音緩緩呢喃著,潔白的樹林里,此刻,卻涌動著赤紅色的光芒,那一瞬間,極為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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